第134章 请父皇称太子(1 / 2)

次日一大早,停留于新丰的皇长子刘荣,便等来了册立诏书,以及带来诏书的宗正、奉常官员。</p>

懵逼状态下被‘黄袍加身’——被穿上太子独有的深蓝王袍后,刘荣又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礼官们‘操控’着,完成了一场简易版的告庙仪式。</p>

——册立储君太子,本该在太祖刘邦的太祖庙,或者说高皇帝庙,即‘高庙’进行祭祖仪式。</p>

且祭祖告庙以立储君,天子必须在场,太后也得尽可能在场。</p>

刘荣滞留新丰,祭的是新丰栎阳宫的太庙——太上皇的‘太庙’,而非太祖皇帝的‘太庙’;</p>

天子启、窦太后也都不在,只有奉常礼官、宗正吏员指挥着刘荣走流程。</p>

这就意味着这场祭祖告庙仪式,其实并不能算作是正式的‘祭祖告庙’仪式。</p>

等回了长安,还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无比宏大庄严的仪式,在等着刘荣。</p>

换句话说:新丰这场祭祖,不过是天子启的权宜之计——尽快、就近到随便一座先皇庙,完成祭祖告庙仪式,坐实刘荣储君太子的身份和既定事实!</p>

至于之后的正式祭祖,便等朝堂仔细准备一番,再把该叫的宗亲、藩王都叫上,不用急于一时。</p>

故而,新丰的祭祖仪式也是颇有些‘迅速’——流程能省则省,能快则快;</p>

大概就是刘荣沐浴更衣,走进庙堂跪下身,奉上香火血食;</p>

而后,便是奉常礼官诵读祭文,向太上皇汇报一下:陛下呀~</p>

——您的三儿子:刘季,的四儿子:刘恒,的长子:刘启,的长子刘荣,得立为太子储君啦~</p>

——社稷有后,宗庙有后,特意来跟您老说一声,让您老也高兴高兴~</p>

诵读结束,便把承载祭文的布块扔进火盆里一烧,刘荣再磕几个头,就算完事儿了。</p>

权宜之计嘛!</p>

结束了这颇有些潦草的‘祭祖告庙’仪式,刘荣又被塞进了一辆马车的车厢之内,便径直朝着长安而去。</p>

半日之后,车马驶入长安,于未央宫外止步。</p>

到这时,刘荣已经能感觉到身份的转变,为自己带来的待遇变化了。</p>

——进了长安之后,刘荣的马车,便走上了御道!</p>

虽然那条由孝惠皇帝下令修建的御道,太后的车马能走、天子的御辇能走,寻常百姓也能在太后、天子未出行至此的时候在上面行走;</p>

但能乘车行走在御道之上的人,截止今日清晨,普天之下只有两人。</p>

从今天开始,才有了第三人。</p>

待刘荣下了马车,宫门门洞下、宫墙上,平日里那些目不斜视,甚至隐隐有些倨傲的禁卫们,也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杆。</p>

虽然没有对刘荣见礼,又或是浮夸的单膝跪地之类,但单就是这幅‘正在被领导视察’的作态,也绝对是放眼天下,不超过三个人能享受到的待遇。</p>

在宫门外,由宦者令春陀接替了‘引领者’的角色,刘荣便跟着春陀,沿宫道向宣室殿的方向走去。</p>

路过凤凰殿,却见殿门紧闭;</p>

路过广明、宣明殿,亦然。</p>

倒是绮兰殿,隐约开了一道门缝,不知是谁在门缝后偷窥。</p>

待到了宣室殿外,那数百级长阶下的广场,昂起头,却见殿外的瞭远台内,天子启正居高临下的看向自己。</p>

隔得太远,刘荣也看不清此刻,皇帝老爹是怎样的神态。</p>

只下意识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春陀……</p>

“陛下早有交代:这长阶,殿下得自己走上去。”</p>

“没人领着,也没人扶着……”</p>

意有所指的一语,只引得刘荣默然点下头。</p>

抬起脚,一阶,一阶——刘荣爬的无比庄严。</p>

——刘荣当然知道,皇帝老爹这是什么意思。</p>

左右不过是想提醒刘荣:这储君之位,是你靠自己一步步爬山来的;</p>

日后,你也得靠自己,一步步稳固自己的位置,一步步向朕——向皇位靠近。</p>

对于封建君权,刘荣向来怀有敬畏。</p>

故而,这几百级长阶,刘荣走的一步一顿,无比庄严。</p>

踏上最后一阶,饶是凛冬冷冽,刘荣的额头,也已是蒙上了一层薄汗。</p>

原以为皇帝老爹,会从瞭远台外侧的护栏前侧转过身,却发现护栏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两只摇椅。</p>

天子启也早已在其中一只摇椅上躺下身,优哉游哉的轻晃着摇椅,双眼也微微闭起,手掌在大腿上规律的轻拍着。</p>

“坐。”</p>

待刘荣走上前,天子启只淡然吐出一字,身形却没有丝毫挪动。</p>

仍躺在摇椅上,仍闭着双眼,仍在大腿上规律的拍打着不知名的节奏。</p>

老爹有了指令,刘荣自也只得乖乖上前,半边屁股在摇椅外侧落下,双手扶于膝上——愣是在摇椅上,坐出了‘正襟危坐’的架势;</p>

眼角稍睁开一道缝,见刘荣如此作态,天子启却是摇头一笑,将身子稍坐起来些,接过春陀递来的茶碗,小口小口嘬了起来。</p>

“为了公子的储君太子之位,朕,可是差点血洗长安呐?”</p>

“——至少是险些屠尽窦氏满门。”</p>

垂眸看着手中茶碗,轻轻吹撒茶面上的药渣,天子启语调随和的道出一语;</p>

轻嘬一口茶汤,将茶碗捧回腹前,又悠悠发出一声长叹。</p>

“总算是遂了愿,做了我汉家的太子储君~”</p>

“就没什么想说的?”</p>

嘴上说着,天子启也不忘斜眼撇刘荣一眼,旋即便再度眺望向正前方。</p>

瞭远台外,近处是未央宫内的殿室、楼阙,以及将宫内宫外分割开的宫墙、宫门;</p>

宫墙之外,是不见几道人影的街道、为冰雪所覆盖的民居,以及追逐于街头巷尾的孩童、鸡鸭。</p>

天空中艳阳高照,总算是为这凛冬,带来了些许温暖;</p>

但刘荣此刻,却并没有感觉到照在身上的阳光,为自己带来了丝毫暖意。</p>

——宣室正殿,宛若耸立云端,俯瞰着整座长安城。</p>

坐在宣室正殿外侧的瞭远台,感受着冷冽的寒风,刘荣,只觉高处不胜寒……</p>

“父皇要立太子储君,主要还是为了绝梁王叔的念头。”</p>

沉默了许久,刘荣才终于开口,道出了自己近几个月以来,在未央宫内所说的第一句话。</p>

同时,也是成为太子储君之后,对天子启所说的第一句话。</p>

便见天子启闻言,目光仍撒向瞭远台外的远方,只轻轻一翘嘴角。</p>

手中茶碗被送到嘴边,下意识吹吹,又再小嘬一口。</p>

“还有呢?”</p>

听不出悲喜的一问,却惹得刘荣满是别扭的调整起身形,终还是不再挣扎,索性从躺椅上起了身。</p>

走到天子启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双手环抱于腹前,稍弯着腰,语调平稳道:“立了储君太子——尤其还是循惯例、遵祖制立了长,让梁王叔绝了储君太弟的念头,父皇针对吴楚之乱的谋算,才能算是彻底收尾。”</p>

“之后,才是考察儿这个太子储君,究竟能否承担起宗庙、社稷之重。”</p>

“——若儿能,便当真以儿为储;”</p>

“若儿不能,则等梁王叔彻底绝了念头,再也不想,更再也不可能成为储君太弟,父皇亦可易储另立。”</p>

···</p>

“废了儿的储位,父皇仅剩的选择,是小十。”</p>

“所以从今天开始,小十的性命安危,便落在了儿的头上。”</p>

“一旦小十有个三长两短,父皇根本不需要寻找任何证据——闭着眼睛,治儿一个‘残害兄弟手足’的罪,便大抵不会出错。”</p>

“自然,在考察儿能否承宗庙、社稷之重的同时,父皇也会顺带培养小十,以备不测……”</p>

分明是每一句都不该明说的话,刘荣却一股脑尽数道出,天子启也不由得一阵摇头失笑。</p>

仍眺望向前方,手指却伸向刘荣连连虚点,天子启才终是双手撑着摇椅扶手,彻底坐起了身。</p>

将后腰从椅背上抬起,将右手手肘撑在摇椅扶手上,右手虚握成拳撑起下巴;</p>

侧身看向刘荣,似笑非笑的眯起眼角:“为何就这般笃定?”</p>

“——朕为何就不能是真的想要立皇长子,做我汉家的储君太子?”</p>

“要知道废太子,可是会让朝野震荡,乃至宗庙、社稷不稳的啊……”</p>

“此番,为了立公子为储君,朕更是冒着两宫不合,甚至是东宫震荡的风险。”</p>

···</p>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只是以‘立皇长子为储君’为权宜之计,为的,只是绝梁王不轨之念;”</p>

“与此同时,又打着‘实在不行就易储另立’的打算?”</p>

“朕,为何要这么做呢?”</p>

虽是在‘问’,但天子启语调中的玩味和戏谑,却分明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p>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p>

刘荣回答的很干脆:“换做是儿,儿便会这么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