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银行的善意

张力也没有想到，港英政府的反应居然是拨给他地皮，然让他去造屋子！……他本以为对方要么是反驳他在报纸上的评论，要么就是按他想的那样由政府出面出资建造公共屋邨的。因为，据他所知，香港的公共屋邨正是由于葛量洪的大力推动才开始兴建的。所以，他对政府会主动出面进行公共屋邨的建设也一直比较有信心。可现在，他显然是把自己给套上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政府如果反对，那他就会借口政府方面的压力，趁机收手在公共屋邨方面的投入，转而将钱投入到正式的房地产业，以现在还没有的提前预售楼花的方式，快速掘金。而政府如果出面，他就可以将自己的建筑公司拉上去，以便宜的价格，哪怕就是不赚钱，也要赚到这份名声。……而这两个结果，都是为了摆脱原先那些报纸对他“蓄意借民众压力，为自己赚钱”的猜测。毕竟，一个好名声，对他以后立足香港极为重要。

可现在，港英政府却突然说要拨地给他！

这里面的纠纷可就大了！……没错，地皮白给，确实是省了钱了。可是，以后建好公共屋邨，这产业算是他的，还是政府的？而如果是两家共有，股份又怎么算？他是说了要建公共屋邨，可也没说要建好房子让人白住。说的清楚点儿，他要造的那些房子原本是打算当作“廉租房”的，为的是日后源源不断的租金和不断升值的地皮。

可是，这些计划，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地皮和房子都归他所有！而现在，港英政府却偏偏要划几块地皮给他……他用不用？用，就必然要跟政府分摊利益，而港英政府的地皮都免费了，他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收钱？廉租房的房租已经很便宜了，难道他还要免费不成？可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坚持收取租金，港英政府那边肯定会有的是说法等着他。毕竟，那几块地皮本来就在那儿，还是荒地，对港英政府来说不过就是几句话，几个签字的问题，根本没什么花费，他们根本不用心疼。可他造房子用的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挣来借来的钱！相比较之下，港英政府肯定愿意用这几块目前还不代表什么利益的地皮去打击他。谁叫他给政府找了麻烦来的？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刁民，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希望他好？……这还不算，张力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真如预料的那样发生冲突，现在夸他赞他，把他都快顶到天上，等着他帮忙造房子的难民到时候也肯定会站在港英政府一方，毕竟，谁不想住更加便宜的房子？

所以，一旦使用了那些地皮，他就等于是被捏到了要害，只要港英政府哪一天不爽，他就肯定会有麻烦。可是，如果不用，他现在就会有麻烦。

因为，如果不用政府批的地皮，他先前所说的那些为香港居民谋福的话就等于是放屁！因为只要不是傻瓜，就都知道把港英政府拨出来的免费地皮一起应用起来，才能建造更多的房子，为更多的居民提供住处，也才能让他原先所说的那些昂扬的热情之语在更大的程度上获得实现。所以，他如果不用，就肯定会有人说他并不是真的想为更多的人谋福利，先前所说的那些都只是假的，为了哗众取宠才那么说的。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现在的这一切，张力可是费尽了苦心，还借了不少钱，他当然不能允许港英政府破坏自己的计划。可是，用也难，不用也难，他一时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办法。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着急，还有人比他更加着急。就在他为港英政府送过来的批件挠得头皮都快破了的时候，汇丰、渣打、有利三家银行的经理居然一起找到了他，并就港英政府拨地皮之事跟他进行了探讨，之后，三位经理还向他出示了一些文件。

“虽然我们银行也很喜欢做一些慈善事业，但是，我们毕竟只是银行，需要为自己的储户和股东们负责。而张先生您在我们三家银行一共贷款超过了两百万港币，这么大的一笔钱，我们是不能让它出现任何的差错的。”

汇丰银行的经理叫孙益海，英籍华人，曾获得英国伯明翰大学的学士学位。张力大肆借款，汇丰方面也一直由这位孙经理专门负责他的事项。本来，现在香港的银行都没有什么长期的贷款项目，因为现在的时局不好，经济景况也不好，就算是最长期的贷款，也不过才只有三年。再加上张力是数十万将近百万的大额贷款，汇丰一直都心有疑虑，本来是不同意的，最后还是这位孙经理通过实地考察，觉得张力应该有偿还的能力，最终说服了银行的上层。当然，张力也是为此付出了代价的，他拿自己在香港人报社的股份当作了抵押，如果三年之内他不能偿清贷款的本息，哪怕只缺一块钱，他也必须将自己在报社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交给汇丰。而汇丰占了百分之三十五，渣打和有利两大银行则占去了他剩余的股份。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在三年之内把这两百多万的贷款偿清，香港人报社将被三大银行瓜分。而现在《香港人报》每天的发行量都有十几万份，就算是按一天十万份计算，去掉各项成本，一个月也有将近十几万的收入，一年下来的盈利绝不会少于一百万，甚至还有可能接近两百万，所以，三大银行的这个条件可谓是苛刻之至。

“你们不是一直想图谋我的报社吗？怎么这回突然发起善心来了？”

孙益海三人交过来的文件很有意思，居然是政府将那几块地皮免费赠予张力的一份声明。当然，这份声明上也直接说明了，地皮虽然赠予了张力，但必须用于公共屋邨的建设，如果张力将其设为其他用途，必将受到律政司的起诉，担付法律责任。文件上已经有了港督葛量洪和布政司列诰的签名，只要张力再签下自己的名字，就会立时生效。而很显然，虽然这份文件并不能实际解决张力所面对的麻烦，却应该是代表着港英政府的一种态度，那就是他们不会随便找张力的麻烦。不过，跟三家银行打交道多了，张力跟孙益海这三个人也挺熟悉。更知道三家银行对自己报社的野心。按理，现在自己遇到这么个麻烦，三家银行应该落井下石，然后趁机把自己的报社给吞并了了事儿，没理由会突然反过头来帮自己一把。

“我们这其实并不算帮您。而且，三年时的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我们谁也不能料到朝鲜战争发展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两百多万港币到最后说不定就会是一摞废纸。与其如此，我们又何必计较太多呢？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维护香港的治安与经济稳定，对我们三家银行利大于弊。而张先生您的作为，显然是与我们银行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单独为了您。”有利银行的程万虞经理笑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程万虞笑道：“我们只是三个小小的经理，如果不是那些大班们有意与您方便，我们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说到底，西方人远比咱们东方人更加注重金钱方面的利益。”

“尤其是张先生您经营有道。这次虽然借贷很多，但谁又能肯定您这次的投资不会再创造出一次《香港人报》的奇迹呢？我们银行对人才的投资也是有过先例的。”渣打的宁敬侯也插口说道。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们了。”张力笑道。

“不用客气。不过，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不通，不知道张先生能否帮忙解惑？”程万虞笑了笑问道。

“哦？什么问题？”张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