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正说话间，外面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突然响起。</p>
“爷爷！”</p>
朱府的郎中虽然不是御医，但医术精湛至极。</p>
给老爷子把了脉，诊断老爷子身子正在康复，已经没有大碍，朱雄英心下一松。</p>
朱允熥还在厢房睡觉。</p>
朱雄英也没打扰他。</p>
老爷子躺在摇椅上有些微微不悦，不过听到朱雄英，说老郎中昨晚待命了一夜，心里那点不悦也就消除。</p>
老人不想朱雄英乱花钱，尤其看到朱雄英的治理交趾书后，他知道朱雄英已经将府上全部家当投入到交趾。</p>
现在这小子，正是穷的叮当响的时候。</p>
朱雄英知道老人心，既好气，又好笑。</p>
老爷子一直抠抠搜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拥有极大权柄的朝廷高官。</p>
没一会儿功夫，朱雄英端着一碗白米粥和两个水煮鸡蛋走来。</p>
“再吃点早餐。”朱雄英不容置喙。</p>
老爷子道：“咱前不久才吃了一顿，又来呀。”</p>
朱雄英笑道：“您老身子薄，再吃点白米粥，对身体好，听孙儿的，喝，再喝点。”</p>
朱元璋无奈，感受到朱雄英的浓浓关怀，也不好拒绝朱雄英。</p>
“萝卜干呐?就白水粥?”老人蹙眉。</p>
朱雄英道：“刚才郎中不是说了么？记口辛辣，先好好调理身子，好了再吃。”</p>
朱元璋嘟囔着摇头：“不行不行，没有萝卜干蒜瓣咱吃不下去呀。”</p>
朱雄英有些无奈，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和小孩没两样，也开始闹情绪了。</p>
伺候老人就和伺候小孩一样，一样的小心翼翼，一样的磨人。</p>
不过朱雄英，还是耐着性子道：“您老不是还要不要，抱孙子啦?咸肉咸菜的确实有味儿，可对身子坏处也大，您不为自己考虑，也为我和允熥这些孙子考虑，您是我们的天。”</p>
朱元璋目光有些深沉，纠正道：“是两个半孙子！”</p>
朱雄英噢了一声，笑着道：“那半个是经常气您的我?”</p>
朱元璋严肃的摇头：“不，你是咱实实在在的大孙子！咱说的那半个……是老二！”</p>
老爷子目光冰冷如水。</p>
病时可看百态。</p>
他在皇宫的时候，虽然没看到，但他都听着，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忤逆他，哪些人算计他，朱元璋心里像明镜一般。</p>
要不是血浓于水，要不是一家人，现在朱元璋的秋后算账就不止是陈洪一个！</p>
归根结底朱允炆是他亲孙子，吕氏是他的儿媳，是朱标的媳妇儿！</p>
朱雄英闻言，没有多说，端着白水粥给老人喂过去。</p>
朱元璋本就不是矫情的人，干脆自己端过白米粥，三下五除二喝干净，虽然饱饱的了，但还是将两个鸡蛋吃完。</p>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p>
朱雄英想了想，轻声问朱元璋：“爷爷，昨夜您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了很多，我看你焦急的样子，还有很多话没和我说。”</p>
“你说对不起我，再瞒着我，瞒着啥了？”</p>
朱元璋一愣。</p>
他看着至纯至孝的朱雄英，问道：“大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当初那件事的隐情？”</p>
朱雄英也是一愣，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道：“当初那件事？找到凶手了?”</p>
这事儿，自然是他被杀了一事儿。</p>
朱元璋笑笑：“不止如此。”</p>
“阿？”</p>
朱雄英愣住了。</p>
朱元璋笑着将海碗递给朱雄英：“这事儿爷爷来办，你先忙你的，总之，交趾今年能给咱治理出成绩吗？”</p>
“虽然咱让你自己放手去干，但咱看了一个早晨你的治理文书和治理思想，很好，很贴合一个主宰者该有的胸襟和格局。”</p>
朱雄英不解：“爷爷您老说的成绩，是什么样子的成绩？”</p>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道：“百姓安居乐业，税收稳定，少有饿殍，少有反叛。”</p>
朱雄英摇头：“爷爷的期望不在这，如果是这，现在交趾已经大抵快要实现了。”</p>
朱元璋疑惑的看着朱雄英：“那你觉得呢?”</p>
朱雄英道：“税收翻十倍，将交趾成为南疆最大的税收来源，足以比肩华亭、松江、苏州等府！”</p>
朱元璋瞪大眼睛：“你小子志向很高。”</p>
他笑了笑：“在百官眼中，这是不可能的，咱当然也不相信，不过咱信你。你好好做，昨晚咱没说的话，等你交趾出成绩了，咱慢慢告诉你。”</p>
顿了顿，朱元璋又问朱雄英道：“咱担心南疆已经出现疟疾源，你让铁铉将你的神药送过去了吗？”</p>
朱雄英点头：“醒来第一件事就让铁铉给交趾送信了，爷爷您放心。”</p>
朱元璋嗯道：“做的好，你考虑的越来越周全了，昨晚忙了一夜，今天又没怎么睡，还能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p>
老爷子眼中带着欣赏：“大孙，累了吧?不要在咱旁边斥候咱了，再去休息会。”</p>
朱雄英摇头：“哪能一直睡呀！等中午的时候再休息。”</p>
朱元璋嗯了一声，动情的看着朱雄英：“今年咱一家子一起过团圆年！”</p>
朱雄英不以为意，噢了一声道：“那感情好。”</p>
爷孙真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悲天恸地的声音。</p>
“爷爷！”</p>
这一尖锐的叫声，将朱雄英和朱元璋皆吓了一跳。</p>
而后就见朱允炆双眼通红的跑进院子内。</p>
他见朱元璋躺在摇椅上，安静的望着自己，忍不住一呆。</p>
皇爷爷……真的好了！</p>
朱允炆心里震惊，但面上不敢露出一丝丝表情，激动的道：“太好了！孙儿昨晚回去，跪在祖母灵位前哭了一夜！”</p>
“天可怜见！祖母显灵了，保佑爷爷平安呐！”</p>
“吓死孙儿了，吓死孙儿了！谢谢祖母，谢谢上天！”</p>
朱雄英定睛望去，将朱允炆眼眶很红，只是红的有些不自然。</p>
瞬间，朱雄英想明白了。</p>
这应当是掺着辣椒水和生姜的，所以眼睛才会这样，不然谁的泪腺能这么发达，一直流泪？</p>
又不是喷泉！</p>
虽然朱雄英看明白了，但也不想拆穿什么，免得让老人再次寒心。朱元璋抿嘴看着朱允炆，皮笑肉不笑的道：“哦？跪了一夜？”</p>
朱允炆止不住点头：“孙儿只是在做子孙该尽的孝，谢天谢地！爷爷好了，呜呜呜！”</p>
他只会哭。</p>
也以为哭是孝的体现，会让朱元璋动情。</p>
可是，朱雄英明显从朱元璋眼底看到了失望。</p>
人活的越明白，越会寒心。</p>
古人常说难得糊涂，这话是有道理的。</p>
可朱元璋不能糊涂，他是大明的帝王，是天下人的君父，他必须时时刻刻都要清醒着。</p>
“净扯淡！”</p>
朱元璋道：“求天求地，不如求着自己，要没有你大哥昨晚的当机立断，咱怎么会好这么快?”</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