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达商懿纪念馆的时候,木少夏已经在院里等着了。
只有她一人,娴静犹如花照水一般,周围沉静而安然的气息,让她看上去仿佛能够完全融入大自然似的,这气息令人舒适后沉迷,但她本人那双清亮的眼神,却警醒了汪文迪。
他礼貌而疏离的开口,简短道,“木女士,久等了。”
木少夏抿唇而笑,亲切如春风,应道,“我也刚到。”
她直奔主题,又道,“不知汪先生所说要交给我的,是什么物件?”
汪文迪将燕尔珏取出,擦了擦这块宝玉,随后便递了过去。
太阳光照在上面,映射出里头独一无二的纹路,让它看上去更像一件宝器。
木少夏面上既不惊讶,也不惊喜,依旧是往常的淡然,她从脖子上取下挂着的玉坠,接过他递来的这块,跟着将二者叠在了一起。
两枚燕尔珏的镂空处相互咬合,最后完美无缺的变成了一整块,上面的图案也明朗清晰,一丝缝隙都没有。
她嫣然一笑,道,“汪先生助我重现燕尔珏,我也当给先生一份回礼。”
“回礼?”汪文迪挑了挑眉,摆手道,“不必了,我的朋友们还在等我。”
木少夏也不留他,只是自顾自道,“其实说起来,这份礼物,若没有汪先生和您的朋友,也无法重见天日呢。”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径直走向了第六间耳房。
汪文迪眯了眯眼,心里蓦地有一把声音在告诉他,去看看也无妨。
他跟了过去,两人走进屋子里,面对那一幅纯黑的绣品,他还记得,初次来时,就是这绣品中,射出了凶恶的黑色丝线,像头发一样。
木少夏扯掉了系着燕尔珏的红绳,而后把整枚燕尔珏嵌入了绣品背后一个极不起眼的凹槽里。
只听‘咔哒’一声,绣品上的黑色开始褪去,展露了它原本真实的面目。
那是一幅发绣,但绣的并不是祝谦的肖像,绣的仅仅只有一个‘绣’字。
汪文迪问道,“这也是商懿的手笔?”
她点了点头,答道,“不错,这也是我此前所说,当时那个时代,世界上最伟大的绣品。”
“据我所知,商懿的确有一幅举世无双的发绣,可是并不是这幅。”他没有将话说透。
木少夏却笃定道,“发绣有两幅,一幅失传,一幅就在这里,不见天日,失传的那幅是商懿所爱,在这里的这幅……则是她的毕生所求,理想为爱所失,唯有心思清明之日,这幅作品才能得见天日。”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到底做了什么,但我想,应该是你们指点了她的迷津吧。”
汪文迪打量了她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这幅绣品,道,“我看不出来这幅作品的价值。”
木少夏淡定答道,“一切事物,只有纯粹,才能达到极致。”
“我读了无数遍商懿的故事,在和阿中离婚之前,我一直也觉得商懿和子季暑青梅竹马的感情,最后到了这下场,实在是可惜,也一直希望,他们能有一个更加好的结局。”
“在离婚之后,我重读商懿的故事,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感情这种事情,随心所动,强求不来,她与子季暑无论是谁变了也好,终究都是兰因絮果,花开花落自有时。”
汪文迪看得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的感情是真挚且自然的,看得出,她是真的悟了。
她看着他,笑道,“你和张姑娘的感情,就很纯粹。”
“我与阿中的感情,过去也曾经纯粹,可是在破镜之后,再想重圆,无论如何,都会有瑕疵,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奔着复婚去,我已经想通了。”
“重修燕尔珏,让这‘绣’品重见天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说到燕尔珏,汪文迪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摇头道,“我却认为,你若真的想通了,就不会带走汤家的燕尔珏。”
身后的人一愣,再追上他脚步时,两人已拉开了一段距离。
木少夏此时的语气才显得多了一丁点儿的着急,忙道,“这六间耳房,实际上是以商懿的一生为样本的,少年以木马为绣,崭露头角、与青梅竹马一同进贡‘福寿仙安’,得皇太后赐名赐婚、鸳鸯分飞,分隔两地感情生变。”
汪文迪接过她的话,朗声道,“第四间乃是共赏格桑花,指的是祝谦出现,为她驱散了阴霾、而后是在祝谦的支持下,她的技艺得以传遍海内外,最后是她的过世。”
“她的过世为她带来了迷茫,她害怕死亡,因为她不知道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她更怕知道子季暑根本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他突然回头,直勾勾的盯着木少夏的双眼,轻笑道,“你也怕吧,怕你们离婚以后,汤天中一刻也未曾想起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