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欢手上的一碗鸡汁羹劈头盖脑砸向王眼镜,黄花菜坐在王眼镜的身边,大手挑起一缕王眼镜头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的鸡汁羹吃进嘴里呵呵笑道:“这么好吃的鸡汁羹砸了多可惜,王博士,我们回祠堂戏台化妆间去慢慢吃。”</p>
“她……”鲁欢望着黄花菜拖王眼镜出去的背影又气又恼。</p>
朱獾过去清理掉在地上的鸡汁羹,笑着对鲁欢说:“这样不是更好吗?至少你可以放心,我们可以清净。”</p>
“我可以放心?我放什么心?怕是你自己想清净吧?好,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山沟沟,不会再来这个到处都是鬼魅的老宅。”鲁还说着大步走出厅堂走出主屋。</p>
蛋儿追出去,追到大门口回头喊朱獾喊马夜叉,希望她们能一起追出来劝劝鲁欢,可朱獾和马夜叉好像没有看见鲁欢要走,根本无动于衷。刘叔和鲁伯依然推杯换盏,嘬螺蛳,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p>
鲁欢出了主屋放声大哭,引得朱虎和斜眼婆不顾一切冲出家门看个究竟。无奈只有鲁欢一个人哭着出主屋,蛋儿已经被他的娘拉了回去,这个娘自然是蛋儿一直来的娘,朱獾的师父。</p>
哭声响亮,哭得酣畅淋漓,一路哭到祠堂,惊起祠堂夜宿的鸟儿,扑凌凌飞向漆黑的夜空,一个闪电劈过,一个响雷滚过,顷刻暴雨如注,吓得那些出来一探究竟的人儿慌不择路逃回了家,关上大门,躲进房间,不敢再出来。</p>
驴不到村自此进入雨季,这个雨季很长很长,会占据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从四月初清明前后开始下,一直下到六月底七月初,期间还要经历“梅雨”,会让你整个人都感到湿漉漉霉糟糟。</p>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时节驴不到村的雨跟人的心情差不多,大喜大悲,大雨过后大太阳,大太阳只照了一会又来一场大雨。就像鲁欢,大哭着走进祠堂,走上戏台,看到王眼镜正规规矩矩坐在戏台门楼的化妆间地上,见鲁欢过去,摘下眼镜的一双高度近视眼充满惶恐和不安。黄花菜完全不顾鲁欢的哭和到来,照样趴在王眼镜的身上舔吃鸡汁羹。</p>
鲁欢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比王眼镜还要惶恐,喃喃道:“这样你也要吃?”</p>
黄花菜边舔王眼镜头上的鸡汁羹边回应鲁欢:“浪费多可惜,我娘从小教育我,要珍惜粮食。”</p>
“哦,那你舔,慢慢舔,我拿我的被褥。”鲁欢走向化妆间的里间。这些日子,王眼镜睡化妆间的外间,鲁欢睡化妆间的里间。</p>
黄花菜抬起头,舔了舔舌头,望着刚走到里外两个房间连接处的鲁欢说:“不好意思,你的被褥我搬到了外间,已经睡过。”</p>
“啊?”鲁欢转身一看,自己的被褥果然在黄花菜的身下,和王眼镜的被褥并铺在一起,又气又恼。这气恼和刚才置朱獾的气恼不同,是气黄花菜居然可以如此这般无遮无拦无羞无耻?恼王眼镜怎么可能这样的没皮没脸没骨没气?</p>
黄花菜似乎察觉出鲁欢的不快,笑呵呵道:“欢欢,放心,有你花菜姐帮你看管,怎么样的玉手金手他都休想再去摸,要摸就摸我的肉手。不过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摸。”</p>
“谁要摸你那肉手?摸了我一辈子做恶梦,我还不如去摸那些老木头疙瘩。”王眼镜忍不住开口,语气明显是带着哭腔。</p>
“嗨,这就对了嘛,你来我们驴不到村,来老宅,就只能想着摸那些老木头疙瘩,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什么玉手金手。好啦好啦,等我给你舔完鸡汁羹,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好好摸那些老木头疙瘩,好好地列老宅为‘国保’,让仙子好好的办庆贺大席。”黄花菜说完捧住王眼镜的脑袋舔个没完。</p>
王眼镜哭了,哭得比鲁欢刚才还要响亮,边哭边自言自语:“你躺我身边我还能睡什么好觉?你的呼噜声怎么会比那打雷还要响?你还磨牙,磨得我只想去啃那些老木头疙瘩,呜呜呜……”</p>
“喂喂喂,那些老木头疙瘩你可不能啃。仙子已经吩咐下来,谁要敢擅自动那些老木头疙瘩一下,就让她的犬儿和獾儿给他来个犬獾分尸。”黄花菜边舔王眼镜脑袋上的鸡汁羹边说道王眼镜。</p>
王眼镜哭得更凶,哭着说:“那我啃什么?”</p>
“啃我的脚趾,这几天我的脚趾痒得很,等一下你就帮我啃啃……”黄花菜说着抬起大脚翘起脚尖到王眼镜的嘴边。</p>
王眼镜“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和滴滴答答挂在脑袋上的一样,鸡汁羹。</p>
“哈哈哈……”鲁欢大笑。</p>
大雨还在下,鲁欢由大哭改为大笑,笑声通过祠堂戏台的藻井穿越祠堂穿透夜空,引得刚刚迷糊过去的蓝玉柳惊醒过来。</p>
“都过我进来!”</p>
蓝玉柳一声喊,朱虎、斜眼婆和朱扇子赶紧披衣走进她睡的屋。</p>
朱虎家为老宅前院厢房,房间不少,齐整的有八间,蓝玉柳住在最里间,是她自己选定,那只大箱子一直放在她睡的这个房间,她无论如何想不通朱獾怎么就给偷了去?</p>
见朱虎、斜眼婆和朱扇子进去,蓝玉柳一拍床板大骂道:“蠢货,一个个全他娘的蠢货,你们的脑袋是夜壶吗?这点物件都看不住,还想成为城里人?能活到现在感谢你们祖宗十八代吧。”</p>
“柳老板,我感谢了呢,今天晚上做清明的时候我感谢过我和虎虎的祖宗十八代,感谢他们让你住进我们的家。你是不是肚子饿?我去给你做吃的,你等着,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斜眼婆边说边溜出了蓝玉柳的房间。</p>
蓝玉柳见斜眼婆溜了出去,火气更大,骂朱虎:“你额头上长的一双什么眼?讨这样一个烂货做老婆?眼睛只有白没有黑不说,嘴巴还没有系裤带,獾八仙一套话,她就竹洞倒豆一般一股脑儿全给说了出去。”</p>
“柳老板,当时候不是我讨她来做老婆,是她的爹和我的爹去镇上开会的时候喝醉了酒,定下了这门亲。她的爹当年可也是我们这一带的一个人物,是我们隔壁最大那个村的头头。柳老板,你放心,她的裤带系在腰上,系得牢牢的,她不敢随便松开,如果随便松开,我立马打死她。”朱虎说完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朱扇子。</p>
朱扇子那晚伤得不轻,到现在还不能随意行走。虽然他的功夫不弱,天天一早去东山晨沐,但毕竟上了年纪,不能和蓝玉柳这样的年轻人比,恢复得快。他听朱虎话里有话,就接过话茬说道:“柳老板,即使她的裤带系得不紧,也不可能有人去脱她的裤子。你想,连独臂罗和跷脚佬这样的老光棍都提不起兴趣,还能有谁感兴趣?”</p>
“朱扇子,看来你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前之乎者也,人后满嘴喷粪,这样的话你也敢当着我的面说?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呀?”蓝玉柳丹凤眼圆睁,怒视朱扇子。</p>
朱扇子不急不躁,嘿嘿一笑道:“柳老板,你我之间不就只差关键一步了吗?何必在朱虎面前装清纯呢?你和我说到底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半斤八两?”</p>
“你……”蓝玉柳一时语塞。</p>
朱扇子一手捻胡须一手摇折扇,慢条斯理说道:“柳老板,你尽管放心,老宅永远是老朽的老宅,一切尽在老朽的掌控之中,那些被獾八仙偷回去的物件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宝贝老朽那里多的是。”</p>
“多的是?你那屋不是也被洗劫一空了吗?”蓝玉柳气还不顺。</p>
朱扇子笑道:“洗劫一空?那些物件老朽早就想扔了去呢,他们帮我清理一下正好。”</p>
“你不会也中了邪吧?说话怎么跟田家的那三个小癞子一样一样?”朱虎看不得朱扇子的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p>
朱扇子手上折扇一敲朱虎的头顶,斥责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朽警告你,如果再不管好你的这张嘴,分分钟让你去西山报到。”</p>
“对,千万不能让獾八仙知晓我本姓柳。”蓝玉柳看了一眼窗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