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寨。</p>
曹仁气急败坏，一脚踢飞了眼前的木桌，佩刀在一瞬间出鞘一半。</p>
忍了片刻，曹仁忿忿的将佩刀收回刀鞘，将木桌踹回原位。</p>
“来人，给本将端酒食来！”曹仁气呼呼的坐回帅位。</p>
亲卫不敢怠慢，连忙令曹仁专用的伙夫准备酒食。</p>
待得酒食送来，曹仁化愤怒为食欲，狼吞虎咽般将酒食吞入肚中。</p>
怒气也伴随酒食逐渐消散。</p>
待得酒足饭饱，曹仁的怒气也消弭不见。</p>
“擂鼓聚将！”</p>
曹仁将空的饭碗搁置一旁，恢复了常态下的坚韧和善断。</p>
不多时。</p>
夏侯尚、曹楷等将相继而来。</p>
扫了一眼众将，曹仁并未再提昨夜失利一事，而是果断的下达了新的军令。</p>
“夏侯尚。”</p>
“在！”</p>
“与你两千骑兵，在新野到樊城间，截杀汉狗的粮队，夺其旌旗。”</p>
“得令！”</p>
“曹楷。”</p>
“在！”</p>
“你引一千人留守南寨，虚设我的牙旗；若见关羽，不可交战，只需全营点火示警！”</p>
“得令！”</p>
“李祯、史静、乐綝、韩荣，尔等四将，随我前往东寨。”</p>
李祯是李典之子，史静是史涣之子，乐淋是乐进之子，韩荣是韩浩之子，皆是魏虎将之后。</p>
四将纷纷应命。</p>
没有多作解释，在逐一下达了军令后，曹仁就带着李祯、史静、乐淋和韩荣四将前往东寨。</p>
到了东寨，夏侯献引众来迎：“将军怎会来此？”</p>
曹仁面容冷峻：“入帐议事。”</p>
夏侯献不敢怠慢，忙引曹仁入帅帐，又屏退了左右闲杂人等。</p>
曹仁冷声而问：“城外的鹿角可有重新布置？”</p>
夏侯献摇头：“昨夜摧毁的鹿角太多，一时之间也难以重新布置。”</p>
曹仁未责怪夏侯献，直接下令道：“鹿角不用再布置了，我料新野的关羽今夜必定会走东门突围。”</p>
“将营中的酒肉都拿出来，让军士饱餐一顿，以励士气。”</p>
夏侯献不解：“昨夜东寨外的鹿角皆被摧毁，营中将士皆无战功，这个时候准备酒肉，恐有不妥。”</p>
赏赐酒肉，通常都得打了胜仗才赏赐，夏侯献看的兵书是这么写的，也一直都是这么约束军士的。</p>
曹仁轻喝：“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p>
“如今营中士气低迷，若遇关羽突围如何能截住关羽？”</p>
“赏赐酒肉，是为了激励士气，若遇关羽突围才能奋勇杀敌。”</p>
“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世间哪有这等便宜的事？”</p>
“速速照办！”</p>
夏侯献见曹仁发怒，不敢再反驳，连忙给营中伙夫下令，将营中的酒肉都拿出来犒军。</p>
曹仁这酒肉一出，营中将士皆是欢呼。</p>
尤其是平日里连油汤都喝不到一口的军士，更是兴奋。</p>
大部分的军士都很直，不会去多想为什么曹仁要给酒肉；只有少部分心思机敏的，猜到有大战要来。</p>
酒足饭饱，美味的肉和汤下肚，平日里再多的怨气都消失不见了。</p>
新野城中。</p>
如曹仁预料的一样：关兴在跟傅肜、宗预和辅匡商议后，决定放弃新野城，沿着淯水往襄阳方向南撤。</p>
关羽全程都未参与这关兴四将的商讨。</p>
用关羽的话来讲：最危险的处境我替你们解决了，该伱们表现了。</p>
“大将军，我等一致决定，今夜走东门突围；再南撤到淯水二十里处安营扎寨。”</p>
“此地有一林，林子虽然不大，但可依险而守，阻挡魏狗的骑兵部队。”</p>
关兴简要的将作战部署向关羽汇报。</p>
关羽对此地的地形很清楚，连地图也不看，直接问道：“此林虽然有险要，可背靠淯水。”</p>
“背水立寨，若被曹仁大军一围，那就没机会突围了。”</p>
关兴笃信道：“荆州兵都是会水性的，若真的需要突围。”</p>
“可直接伐木制筏，抛弃辎重走淯水直接退往襄阳城。”</p>
“如此，曹仁又能奈何？”</p>
关羽抚髯，对关兴的回答有赞许之意。</p>
虽说是背水立寨，但关兴选的位置并非是背水绝路。</p>
抛弃辎重、伐木制筏直抵襄阳，虽然会有些狼狈，但却保住了众军性命。</p>
“曹仁并非愚人，我军要突围的意图也不难预料。”</p>
“倘若曹仁今夜在东寨外部署埋伏，你又该如何应对？”</p>
关羽再问。</p>
跟曹仁多次交手，关羽也不会狂妄到曹仁会连这点意图都判断不出。</p>
关兴不假思索，青年热血：“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曹仁有伏兵，就拼谁更有死战之气！”</p>
“昨夜曹仁中计，东寨外的鹿角皆被摧毁，我料东寨士气低迷，就算有埋伏又如何能挡我锋芒？”</p>
关羽轻轻摇头，看向傅肜、宗预和辅匡三人：“尔等三人，可也是这般想？”</p>
傅肜昂头挺胸：“身为汉臣，死为汉魂，末将不惧生死，若遇魏狗埋伏，末将愿拼死断后。”</p>
辅匡亦是笑道：“大将军，末将只知道，遇到埋伏的时候不能慌；只要我更强更勇，就能以力破巧，不怕任何的诡计埋伏，”</p>
傅肜勇烈，辅匡粗强，两人都是追求武勇的类型。</p>
唯有曾担任张飞主簿的、有贤德之名的宗预提出了不同的看法：</p>
“《孙子兵法》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p>
“我兵少而魏兵多，应当尽可能的避免跟魏兵狭路相逢。”</p>
“倘若曹仁在东寨外有埋伏而我等兵力又不足以击溃敌军，我等应立即退出战斗，收兵休整，再图良机。”</p>
关羽微微颔首，又问：“新野被围，我等粮草辎重只够几日度用。”</p>
“若失去这次突围的机会，那就没机会再突围了。”</p>
“如此，又该如何？”</p>
宗预顿时愣住，蹙眉苦思不得其要领。</p>
关羽暗暗一叹。</p>
众将的战场经验还是太少，虽然有一定的经验或谋略，但想的还是不够全面。</p>
关羽提醒道：“曹仁若在东寨外部署重兵，南寨必定空虚。”</p>
宗预反应过来：“退出战斗后，应当立即再折道南寨，走南寨突围。”</p>
关兴蹙眉：“可南寨外鹿角重重，如何能突围而走？”</p>
宗预此刻豁然开朗：“关府君，你方才也说了，狭路相逢勇者胜。”</p>
“以寡敌众时，狭路相逢只会白白折损兵力；以众敌寡时，敌军又如何敢拦？”</p>
关兴心神一震，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关键：“是我愚昧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p>
“只是要如何才能骗过曹仁，让曹仁误以为我等是退回城中，而不是再走南寨突围？”</p>
宗预提议道：“我曾见车骑将军用过一法，可在东寨外准备些草垛，以军阵的方式排列。”</p>
“我等往南寨突围时，就点燃这些草垛作为疑兵，迷惑曹仁的判断。”</p>
关兴抚掌：“妙啊！草垛为疑兵，曹仁就无法判断我等是要走南寨突围，还是继续走东寨突围。”</p>
四将再次商议了细节，譬如准备多少草垛、何时点火等等，然后再向关羽请教。</p>
关羽抚髯颔首：“想法不错，可以一试。”</p>
其实按照关羽的想法，集中兵力再去打西寨才是最稳妥的。</p>
昨夜假劫营，今夜真劫营。</p>
只是四将的热情，关羽也不想去打击。</p>
若什么战术都要关羽来制定，又何必让关兴来当这支偏军的主将。</p>
只要最终目的能达成，关羽也不在意哪个战术更精妙。</p>
得了关羽的认同，四将立即着手去准备。</p>
同时。</p>
关羽也告诉了四将，今夜不会跟四将一起行动。</p>
糜照不太能理解：“大将军，我等这五百骑不参战，新野中军的战力就会弱很多。”</p>
关羽摇头：“若这五百骑参战，我就不会同意四将的战术了。”</p>
“我直接去打西寨，岂不是更容易？”</p>
“曹仁用兵有方，即便四将走新野突围了，也很快会被曹仁追上。”</p>
“我在新野消息不通，无法得知南乡郡的具体战事。”</p>
“当务之急，是立即跟伯松的斥候取得联系，理清当前的局势。”</p>
“你要记住，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若是没了机动，骑兵就是给敌人送战马的。”</p>
糜照欣然受教。</p>
是夜。</p>
关羽再出西门，故技重施的再奔西寨。</p>
昨夜吃了亏的徐商和吕建，不再惊慌失措全营点火，很快就组织了反击。</p>
关羽也不恋战，再破坏了一些营帐后就直接往西而走。</p>
徐商和吕建引兵追出，直到关羽消失黑暗中这才返回。</p>
“关羽匹夫，还想故技重施，今夜没辙了吧，哈哈！”徐商见关羽跑路不敢应战，大声狂笑。</p>
吕建也是大笑：“明日去找大将军请功，今夜你我好歹也击退了关羽。”</p>
吕建刻意的在“击退了关羽”五个字加重了语气，跟徐商大笑返回营寨。</p>
殊不知。</p>
关羽压根就没将徐商和吕建当回事，在冲出西寨后，就立即将骑兵分散去寻找诸葛乔派来的斥候。</p>
约莫半个时辰。</p>
诸葛望引了一斥候抵达。</p>
这斥候早就来了新野城外，只因曹仁四面围住新野，斥候也难以跟新野城内的关羽取得联系。</p>
如今见到关羽，斥候心情激动的递上战报：“大将军，辅汉将军攻克南乡城，魏将徐晃自刎。”</p>
“辅汉将军已经亲率大军走水路回襄阳，故而先令小人来通传。”</p>
听闻徐晃自刎，关羽闭眼长叹：大兄啊！</p>
虽然在出兵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听到徐晃自刎的消息，关羽依旧感到一阵心哀。</p>
张辽死了，徐晃也死了。</p>
魏阵营的两个好友都在战场上身亡，这令关羽唏嘘不已。</p>
“徐晃的尸身在何处？”关羽轻声询问。</p>
斥候忙道：“辅汉将军让徐晃的亲卫，扶其灵柩回洛阳了。”</p>
听得诸葛乔如此安排，关羽也明白了诸葛乔的用意。</p>
战场厮杀，生死由天。</p>
如今各为其主，诸葛乔不可能因为徐晃跟关羽私交不错而放过徐晃；让徐晃的亲卫扶其灵柩回洛阳，已经是看在关羽的情面上了。</p>
若有小人要构陷诸葛乔，甚至还会拿这事来断章取义。</p>
良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