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裴长歌声音淡淡,全然没有趁着主人不在闯入别人闺阁的窘迫。
叶葵无力扶额,道:“圣旨的事是你做的?”
秦桑见两人直接切入了正题开始说,便急忙出去守在了门口。越是这样的时候,便越是不能出什么差池,否则先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都成了空谈。
然而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气氛陡然间变得怪异起来。
叶葵强自镇定,走向梨花木的圆桌,提起茶壶沏了两盏茶端过去。裴长歌接过,神情自若地道谢。
“指婚的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叶葵发问,眼神清明。
裴长歌闻言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你大可放心,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还有近一年半的时间,以后的事情会如何谁也不得而知。这桩婚事比起旁的那些法子都要更快更彻底的将眼下的困境给解决掉,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淡淡说着,话却比往常多了许多是的模样,一点点分析中,似乎是要说给叶葵听又似乎是要用来说服自己。
可事实上,就算没有这桩婚事事情也并非全然没有挽回的地步。
他能想到,叶葵自然也能想到。
他不由有些踌躇起来,不等叶葵说话便又道:“先前流朱公主进宫为你求情反倒将皇上给惹恼了,所以我才不得已急急用这桩婚事来抵消。你切模多想,等事情一过,我自有办法让婚事取消。”
“我当真多想了?”叶葵静静立在那,身体一半落在明亮的环境里,一半隐没于暗影中,叫人看不清神情。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种自得的揶揄,裴长歌蓦地觉得脸上发热。
她这是在笑话他自作聪明还是在暗示别的?
“皇上的金口既开。若要将说出去的话收回,那要置天子颜面于何地?”叶葵自阴影中走出来,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你便是有法子,那法子自然也不会太容易,只怕是要‘伤筋动骨’的做法。”
裴长歌听她这般说,已是认定她不赞同婚事,想要解除婚约,眼神微黯。但旋即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还能这般问他,便是并没有要责怪他自作主张的意思。
“不论如何,要不了命。”他牵了牵嘴角。微微笑道。
叶葵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你怎知要不了命?越接近权势顶峰的人便越是惶恐,正所谓高处不胜寒,那些坐在顶端的人要忍受那样的苦寒,自然也就要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凤倾天阑全文。同时。我敢说,心智的扭曲程度只怕也是同权利等同的。皇位能炽热如火亦能冰冷如雪,日日煎熬之下,皇上定然无法容忍有人挑战他的权威。或许,他会容忍你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尚未及笄的深闺少女挺直着略显单薄的身板。语气平稳地分析着其中要害。这样的画面,叫裴长歌刹那间有些失神。
这些话他当然也知,可却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般毫不在意地说出来。
哪怕是他。恐怕也只敢在心中想想罢了。
置喙天子,乃是大罪。
然而叶葵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段话说完,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看着她清明的双眼,裴长歌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几乎停止。
也许。就让那桩婚事成真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便又被他自己一瓢凉水给浇灭了。
自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再没有动过娶亲的念头。永安侯跟夫人的感情众人皆羡。可其实呢?永远没有谁能同谁厮守一生,所有的情爱都不过是虚无的依托罢了。
心智不坚的人才会忍不住需要一个又一个女人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既然敢这般做,便自然也就有能解决的法子。”
叶葵眉头微蹙,觑他一眼,道:“你其实不必……”
“安心,我不过是念着咱们是一道杀过人的交情,帮你一把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裴长歌急急打断了叶葵的话,转移了话题,“燕草已经醒了,秋年说她想见你。”
叶葵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古怪,可见他提到了燕草,她自然也就不会继续纠缠下去,道:“这段日子我怕是不方便外出。”说着,叶葵苦笑一声,“流朱公主简直恨不得将我拴在腰带上到处带着才好。”
裴长歌闻言失笑,两人间的气氛倒是突然轻松了不少。
“若是得了空,我便让秦桑去通知你。燕草那还要继续麻烦你了。”叶葵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