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宜昌时,已是夕阳西斜,只见前方码头大小船只穿梭,帆樯如云。
面前大江涌流,远望江岸,群山连绵,夕阳余晖,映照的天空流云飞彩、五彩绚丽;桃李逢春花锦绣,竹松透月玉玲珑,说的就是眼前这宜昌东山景色了。
降下风帆,船只靠拢码头,下船锚,系缆绳,两船各自留了十几个船工和兵丁在船上留守。
只见码头上船只,横七竖八,大中小型船只拥挤在一起,以从四川来的川米、滇铜、黔铅、生丝、药材、盐货船只居多,东南各省的棉花、布匹、绸缎和百货入川也汇集宜昌,四川盐商也在宜昌采购大量货物返回四川,所以,宜昌成了长江沿线不亚于沙市、汉口、南京的水陆物流繁盛之地。
黄军门和郑先生携着家眷投宿当地驿馆,因为船上运载的两千斤川芎、贝母、天麻、川乌、黄连等是当地同善堂药行订货,叶巽和李玉需通知同善堂前来提货。
而其他人等乐得逍遥自在,寻到一间怀远客栈,先行去定客房,而李玉邀了叶巽、阿波问清了往同善堂的道路,沿着东山山脚下的大道,赶往同善堂。
宜昌城古称夷陵,是处八卦圆形城池,西靠大江,宋元时期,城市尚且十分简陋,欧阳修说,夷陵州居无城郭,通衢不容车马。明朝初期,作为川东鄂西的水路交通中心,当地逐渐发展繁荣,故此在明朝洪武十二年间建成这座圆形夷陵古城。
三人按照路人指点,离开码头,经镇江阁,徒步上坡走到两丈多高的城墙下,只见上面有无数个城垛,远远地可见垛口和城门口都有士兵把守,旁边还有一个税检卡口,在检查过往络绎不绝的商旅。
三人徒步进了中水门,守门的士兵也没有盘查,刚进城门不久,突然对面有个蓬头污面的男子匆匆忙忙跑过来,蓦然撞进了李玉的怀里,李玉叫骂一声,把他一推,那个男子借势又撞在叶巽身上,然后连声道歉,出了城门,消失不见。
三人不由哑然失笑,前行三五百步,南拐就到了天官牌坊相邻的同德堂所在,同德堂药行却已经亮起了灯笼,昏黄灯光下,前面大堂里坐着一个戴着玛瑙眼镜的先生,旁边有两个伙计正在盘点店内存货。
“先生,你好,请问张老掌柜在吗?我们船帮运来了贵处订购的两千斤药材,请你们明天到镇江门码头凭票提货,”李玉上前说道。
“对不住了,我们老掌柜上月离世了,现在少掌柜当家做主,他老婆的兄弟王揸柜负责采购,可他们现都不在店里,明天我转告他们安排前去提货,”那个戴眼镜的主事抬起头来招呼着。
“那王揸柜还当着码头的保甲,听说看上了码头针线铺王老汉的闺女,这两日正带了几个混子逼王老汉抵还冬债呢!听说王老汉去年冬天借了王揸柜二十两银子,现在翻到了五十两了,这下子,王老汉那闺女可就遭殃了,”旁边的一个小伙计低声说道。
“你闲得没球事干了,在这乱嚼王揸柜的舌根子,小心他知道了,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你的月俸还要不要了?”眼镜先生骂了那伙计两句。
李玉见店内诸人忙碌不停,浑不似张老掌柜在世时那般热情待客,就告辞出了同德堂,三人转身回转,一路查看宜昌古城的风物,一边闲聊着走向镇川门附近的怀远客栈。
他们绕道小南门闲逛,只见沿街都是店铺,卖粮的、卖卤肉的、卖调料的、练把式卖膏药的,还有摆摊问卦的。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三人看着热闹,出了小南门,沿着江畔道路往北回转,走向北面的镇川门。
天色已晚,江风瑟瑟,远处江面点点渔火,闪烁不定,前方传来了一阵阵整齐的江上号子声。
前面一队纤夫沿江边排着长队,身上套着粗长的纤绳,正弓着腰背,身上的纤绳深深勒进骨瘦如柴的躯体里,佝偻着,拉动着身后大船逆流向前,不敢停歇。
纤夫们也不能停歇,因为粗大的纤绳后面拴着的,不仅是身后的满载大船,还有一个个家庭的吃穿用度,一步、一步,步步不能停留。
江涛奔流,渔火闪烁,远山寺庙里钟声悠远。
三人跟着纤夫队伍沿江畔道路正步步前行,突然,前面的纤夫队伍里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矮小身形蓦然倒在了地上,“老六,你咋了?”
有两个纤夫放下了绳套,其他的纤夫接过绳套不敢停留,接着拉着纤绳向前艰难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