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地渐渐亮起来,已可目及十米之内,营地后面的山峰也能影影绰绰望到。王梓竣简单地审问了被关押的士兵,便放了他们,这个排里如果还有内奸,也会两人一起逃跑。
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的黎明,紧接着更密集的枪声爆响在山上。王梓竣暗叫一声不好!听这枪声中分明有机关枪,敌人防守炮位的火力竟然这么强。那些彝族士兵还没经过军事训练,凭着狩猎的经验怎么能对付敌人呢?殊不知,人比猛兽凶险的多。
王梓竣让彦世鸿带上骑兵连立刻出发,去支援彝族支队。彦世鸿不敢耽搁,集合了骑兵连,风驰电掣奔向山脚。
“轰、轰……”远处又传来几声闷响,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王梓竣静静地望着腾起硝烟的山峰,面无表情。
一个尖锐的,刺穿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死亡的气息扑了过来,一声巨响,一发炮弹炸到了营地中。片刻,已修正好着弹点的第二发炮弹从山上发射过来,准确地击中了那间顶上用红布做标记的屋子。“咣”!木屑与碎毡布炸到半空,整间屋子只剩下冒着黑烟的碎片,和几尺深的弹坑。
山那边的枪声在炮弹发射后渐渐稀疏下来,紧接着又密集起来,一定是彦世鸿的增援部队到达了。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枪声停息了,山上沉寂下来,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一队骑兵牵着马缓缓走向营地。走在最前面的王恩满脸血污,肩头被子弹划开,血已浸透了衣服,他双目瞪圆,神色无比悲愤。马背上驮着的是三十名彝族士兵的尸体,他们的伤口还在滴沥着鲜血,染红了走过的路。
王梓竣赶忙让军医为伤者治疗,王恩正要跟王梓竣说话,却因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王梓竣和彦世鸿架起他送到屋子里。军医看过,给他包扎完伤口,说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彦世鸿向王梓竣汇报说,王恩他们凭着猎人的经验很快确定了敌人的炮位,悄悄摸过去的时候,因为不懂军事常识,被敌人的暗哨发现,反而遭到了伏击。但是彝族弟兄都是好样的,没有人畏惧退缩,跟敌人展开了对攻。天亮后敌人终究还是发射了炮弹,击中目标后,敌人要撤退。虽然彝族弟兄在敌人强大的火力下已损失惨重,但依然勇敢地向敌人追击过去,紧紧咬住了他们,增援部队上来后,包围了敌人,除了几个逃走的和三个被俘的,其余全部被歼灭,共歼敌五十余人。战斗中,跟王恩交情最好的倮吾史因为冲得勇猛,深陷敌阵,受伤被俘,敌人用他威胁王恩,让王恩放过他们。就在王恩犹豫的时候,倮吾史趁敌人疏忽,拉响了敌人腰带上插着的手榴弹,跟敌人同归于尽了。
王恩因为倮吾史的死,一时怒火冲天,不顾性命冲向敌人的机枪阵地,在负伤后还将机枪阵地里的敌人尽数杀死。没有了机枪掩护,敌人才被彻底消灭。
听完彦世鸿的叙述,王梓竣想象的出当时惨烈的战斗,他下令厚葬这些英勇的士兵。
通过审讯俘虏,得知这次暗杀行动果然是李国翰和朱继伦策划的。第六旅准备出发前,朱继伦在泸州收买了六旅的一名士兵,让他做内应。这个计划是:临时码头附近早已潜伏了李国翰的观察哨,如果王梓竣第一批乘船出发,观察哨将报告王梓竣所乘坐的是哪艘船,当船经过剑峡时,会被两侧的伏兵击沉。若是王梓竣留下来,内应将在王梓竣的住所上用红布做记号,李国翰用五百大洋租借了川军的一门山炮,这门炮被运到上山,等天明时按照标示炮击。因为朱继伦手下没有会使用山炮的人,而川军担心事情败露,引起战端,只借炮不敢借人,李国翰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操作。
被击毙的敌人中,没有李国翰和朱继伦,他们已经逃跑了。王梓竣命令知道这些情况的人严格保密,不得泄露。王梓竣考虑,只凭俘虏的一面之词是追究不了李国翰的,这事传出去,若是李国翰恶人先告状,说王梓竣演苦肉计,想陷害他,他是曹锟的姑爷,曹锟定然要护着他,自己在曹锟手下也不好过。
彦世鸿咽不下这口气,说:“明里搞不了他,我们也暗中行动,旅长你下命令,我带几个人潜进重庆,杀了这两个狗日的!”
“不行!”王梓竣当即否定了他的主意,说:“李国翰回到重庆要防备我报复他,肯定戒备森严,不容易接近,万一失手,我们会背负大大的罪名,就只能亡命他乡了。他们这次行动就是要报洪家山的一箭之仇,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只要我们严加防范终会抓到他们的把柄。不急于一时。”
彦世鸿点点头说:“旅长说得对,只是经过这件事,我认为你身边一定要有可靠的人保护。”
王梓竣说:“我想过了,被袭击这件事要上报师部,就说是土匪袭击。先造出舆论,然后把彝族支队和湘军合并一处,对外称警卫连,即使是一个团的编制,别人也不好置喙,长官担忧自己的性命,多加人手保护,也情有可原嘛!”
彦世鸿道:“旅长所言极是!咱们旅的这几个团是中央陆军的编制,搞不好会被抽调,警卫部队却不同,可以始终跟随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