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啊，你们再也不用住连家船了。”</p>

“要是阿爸阿哥在家就好了。”</p>

说着，她愁苦地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咕嘟咕嘟冒泡的海菜。</p>

尤林知道她想起被抓的爸爸和哥哥，急忙转了话题，指了指战士送来的米袋子：“粮食送来了，怎么不吃?”</p>

“等阿爸阿哥回来吃。”</p>

洪秀治感激地看了看军用米袋。</p>

“吃吧！救济粮很快就调来了。”尤林说完，又仔细地端详着洪秀治，看她是不是趴在陈阿婶背上的小妹，但没有什么能肯定他的猜想。他又试探着问：“小妹妹，你的渔歌唱的挺好哇!”</p>

“我瞎胡咧咧，明天就要搬到四梁八柱的房子里去，过上好日月，想起亲人就哼起来了。阿爸阿哥都喜欢唱这个曲儿。”</p>

洪秀治说着说着，两眼湿润了，又低下头去。</p>

“你刚才唱的歌，是从哪里学的?”尤林磊进一步探询着。</p>

“阿爸阿哥经常唱，我就听会了。”</p>

“还有人会唱吗?”</p>

“有！也是听会的。”</p>

“你爸爸叫什么?”</p>

“洪老海。”</p>

“什么，老海?”尤林心里一阵惊喜。</p>

“是的。”</p>

“姓什么?</p>

“姓洪。”</p>

尤林眉头一皱，寻思：“名对，姓错了，是不是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查改姓了呢?”</p>

于是又问道：“没有改过姓吗?”</p>

“没有！”小洪直盯盯地看着他。</p>

如果是陈老海家，为何不见阿婶?高磊失望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p>

“对，真的姓洪。”</p>

秀治睁大了眼睛，认真地说。</p>

“你听说有个叫陈老海的人吗?”</p>

小洪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叫‘老海’的倒有几个，林老海，李老海……就是没有陈老海。我们这一带，叫‘老海’、‘阿龙’的很多。”</p>

尤林热切地希望，骤然冷下来了。是啊，叫‘老海’的人多咧。而且，那首渔歌怕也不是老海叔的独创，三五年红军北上后，这一带流传过许多怀念红军的歌。</p>

老海叔啊，你现在在哪儿?当年的红小鬼，多么思念你呀。</p>

尤林望着门外的大海，想着想着，不禁缓慢地低声地哼起触动起深情的歌儿：“手摇双桨看船头，浪波滔滔满腔愁，几多渔船沉海底，多少尸骨无人收?”</p>

秀治听着尤林唱这满含渔民血泪的歌儿，愣住了又见尤林深情顾盼着海峡，怕扰乱他的思绪，什么也没问。</p>

小草寮里沉静了，只响着煮海菜的咕嘟咕嘟的声音。</p>

这时，从海面上传来沉重的炮声和隐约的枪声。</p>

尤林立即冲出草寮，抬头一看，远方海面有一只小船被敌人的炮弹击中，正在漂散，一只三蓬船飞快地驶来，船上发出枪声，像是在追赶什么。</p>

“一定有人跑回来了！”</p>

尤林的话音刚落，我们的炮兵开炮了。</p>

从身后的山场里发出的炮弹，凌空而过，三蓬船周围腾起许多巨大的水柱，那条船见势不妙，便掉转船头，飞也似的逃跑。</p>

过了一会，白花花的浪尖上露出一个黑点，尤林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头影。</p>

黑点闪了一下，随着波涛的滚动，消失在浪谷里。</p>

“从敌占岛上逃回人来了！”</p>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家家户户，谁呢?能从辽阔的海上游回来，只能是熟悉海情的渔民。妇女、细仔细妹们都飞也似的跑向海边，老人们拄着被时间磨光了的拐棍，喘吁吁地跟在后面。</p>

她们都盼望自己的亲人回来。</p>

至少，也能打听打听亲人在魔窟里的情形。</p>

波涛里的黑点越来越大，前面闪烁着他划臂溅起的水珠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