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赫拉克勒斯试探着开口。</p>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面前的中年人闻言脸色骤变。</p>
不是恐惧，仅仅有着几分害怕，但在害怕间又夹杂着些许羞愧。</p>
似是陷入了回忆，直到好一会，中年人才面色复杂的看向身前的英雄。</p>
“原来如此……你也要去那个大漩涡……所以远道而来的英雄，你也是追寻‘青铜造物主’的传说而去的吗？”</p>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么样？”</p>
“……不怎么样，无论你是不是要去哪里，且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p>
微微摇头，中年人摆了摆手，随即讲述起了自己过去的记忆。</p>
……</p>
大约三十年前，中年人还没有来到银月城治下的小镇。</p>
他是一位来自奥林匹亚的贵族，信奉全能的众神之王。</p>
直到有一天，尚且年轻的贵族被教会的祭司召见。</p>
在巍峨肃穆的神殿内，他在神像的面前接下了一个让他走到尽头的任务。</p>
“你是说，神王的祭司让你驾驭大船前往东海的漩涡，装作意外落入其内。”</p>
“他告诉你会在那里遇见一位被囚禁的神明，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用最大的恶意去回报他的善意，再用诅咒来报答他的恩情？”</p>
闻言不由大惊，听到这里，赫拉克勒斯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p>
这是真的吗？</p>
虽然在他心中，诸神并没有那么光明，但大英雄却从未想过，众神的君王也会做出这种事。</p>
不，这也许不是神王本身的用意。</p>
毕竟神和人之间，很多时候也并不等同。</p>
“我不知道这个命令来自谁，是奥林匹斯的君主，还是那个祭司妄图取悦神灵的自行其是。”</p>
“但最终，年轻的我接下了这个任务。”</p>
靠坐在椅子上，中年人深吸一口气。</p>
“当时的我以为自己可以做的很好，毕竟一个被认定为罪人的神明也不值得我去同情。”</p>
“可直到我亲自体验了那种陷入无垠黑暗的绝望，再到绝望中被拯救的希冀，我第一次动摇了。”</p>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当我见到那个被锁在海眼中的囚犯，我才感受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p>
“所以……你没有按照祭司的话去做？”</p>
“……不。”</p>
良久的沉默，最终吐出了这么一个字。</p>
尽管中年人没有说出理由，但赫拉克勒斯还是理解了。</p>
对力量的恐惧，对祭司的恐惧，对权利的畏惧，以及过往教育的影响。</p>
显然，当时的中年人哪怕感到了后悔，他还是按照祭司的要求去做了。</p>
他最终载誉而归，受到了祭司的嘉奖——只不过也许是后来的某一天，早已不再年轻的他终于感到忏悔。</p>
他最终放弃了奥林匹亚的一切地位，也抛弃了过往对神王的信仰，选择来到银月城重头再来。</p>
“当时我想明白了，无论我怎么选，其实都没有区别。”</p>
“在祭司的要求下恩将仇报，这是在将人类的恶展现给造物主。”</p>
“而我哪怕放弃这么做，最终在离开后被祭司明正典刑，也只是将人类‘善’者的绝望展现给他。”</p>
“无论我怎么选，结果都早已注定，所以我当时退缩了。”</p>
“但现在，我又后悔了。”</p>
“也许当时鼓起勇气死在那里，反而是一种不错的选择。”</p>
“……”</p>
沉默不语，赫拉克勒斯的心情有点混乱。</p>
他在西风之神的指引下完成试炼，可却又在这里听到了这样悖逆神庭的言论。</p>
是真是假，他不得而知。</p>
但赫拉克勒斯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骗他。</p>
“所以你要的祭品……”</p>
“我已经背弃了我过去的信仰，现在，我信奉荒野女神。”</p>
“我希望将这头野猪作为祭品献给她，希望神能宽恕我的罪孽……”</p>
将海图收起，中年人突然笑了笑。</p>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p>
“强大的英雄，你可能不知道，厄律曼托斯野猪曾经在女神的箭矢下逃过一劫。”</p>
“它身躯看似庞大，但它的灵敏世所罕闻。”</p>
“你能在不杀死它的情况下将它降服，这已经证明了你的力量——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前去那里，回到那个让我感到后悔的地方。”</p>
“我的道德是如此卑劣，我的过去是如此胆怯……可我还是想要去尝试一下，尝试杀死过去的那个自己。</p>
“那么年轻的英雄啊，你会接受我的请求吗？”</p>
“当然。”</p>
肯定的点头，尽管对诸神的疑虑依旧没有散去，赫拉克勒斯还是果断的伸出了手。</p>
“任何人都有后悔的资格，我正在为我的过去赎罪。”</p>
“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萍水相逢的朋友。”</p>
“尽管这次旅途注定不会轻松，可我愿意和你这样的朋友一同前往。”</p>
“而如果最终你死去了，那我也将带着你的名字一起……从此这世上每一个知道赫拉克勒斯的存在，都必将会知道你留下的事迹。”</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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