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预兆……还有这个新生儿?”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拉面无表情。他虽然自负,但并不愚蠢,就像与混沌巨蛇阿波菲斯的大战,他其实并不需要其他诸神的协助那样。
那条巨蛇是赫麦努世界弱小的另一个体现——祂的秩序不稳,混乱并没能被压制,因此与卡俄斯安静的深渊塔尔塔罗斯不同,这个世界中的混乱力量凝为了实体,化作了巨蛇阿波菲斯,又称阿波普。
它没有理智,以毁灭世界作为自己唯一的本能,而且它不死不灭,无论消灭它多少次,它都会在一段岁月后重获新生。
因此为了维护自己统治世界的安定,拉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深入地下,深入世界的混沌面,将这条不灭的魔蛇击杀打散,令它不能危害人间。而之前的每一次,他之所以要让那些所谓强大的神灵和他并肩前往,自然也有着他的目的。
让诸神见证他的强大,也见证阿波菲斯的强大,进而明白拉神的不可或缺与诸神的微不足道;而在这同时,他也能通过战斗把握住其他诸神的实力,不给他们超越自己的机会。
赫麦努的神是会老去的,哪怕拉已经隐隐站在了更高的界限上,他把握到了太阳【重生】【新生】的本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去规避这种衰老,但这并不是他大意的理由。所以不管这个新生儿有没有问题,他都要让他变成没有问题。
所以现在,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杀了他,还是吞噬他?不……这没有意义。”
“他还太弱小了,甚至我也看不到他强大的可能——两位强大的柱神(埃及另类的主神称号),居然生出了个不具备权柄的存在,这也真是可笑……不过,也许这就是他特殊的体现?”
依旧面无表情,拉并不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这个祸患,因为尽管赫麦努的神可以互相吞并,但它也有着一个特性:吞噬一个弱小的存在,只会降低自己的力量。吞噬所有神为一体,反而不如只保留一两个最强大的神职来的好些。
因而在如今的世界上,已经几乎不存在值得拉去吞并的神灵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象征万物起源的原初之水,太阳就是至高的唯一。
何况拉很怀疑,如果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真的象征着某种威胁,那吞噬他也未必能避免这种灾祸。他需要另一个解决办法,一个更合适的办法。
“也许我可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他可以死……但是这种威胁,却还需要一个‘继承者’。”
“我需要一个看得见的‘威胁’,而不是看不到隐忧。而他的特殊……就来自于血脉。”
思虑良久,感受着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血脉气息,拉终于做出了决定。坐在神座上,他看向婚姻举行的地方,然后高声开口:
“舒,来见我。”
下一刻,拉的声音传递到了世间每一个神灵的耳畔。所有神灵都听到了至高的拉神对舒的呼唤,而舒也立即运用起自己风与大气的权柄,化作无形的流体向着万神殿赶去。
“尊敬的拉神,不知您有何吩咐?”
迈进万神殿内,看着不久前突然释放气息的太阳神,舒的心中涌起种种猜测。
也许混沌巨蛇产生了新的变化,也许他是要给新婚的兄妹降下祝福,这都是有可能的。然而拉紧随其后的话,却让她睁大了眼睛。
“舒,前去传达我的谕令,告知给一切的神和人:”
“伊西斯的长子有罪,她也因此有罪。她将在生下子嗣后如凡人般老去,而她的子嗣同样如此。但死亡不是罪行的终结,他们的罪绵延在血脉中,永世不会终结。”
高高的王座上,拉平静的宣布一位强大神灵的死亡,以及一支罪民的诞生。
“那个罪人……他的血脉不得断绝,但也不该繁盛。他的后代要经受苦难,沦为上下埃及人的仆从……从此刻开始,直到岁月的尽头,这就是我,拉·阿图姆,做出的最终裁决。”
不是在询问,也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是一个唯一至高的神明在他世界内的威势。
过往,不是没有神灵敢于在一定程度上违逆拉的意志,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因为这位太阳神其实并不在乎那点小事。
他虽然有着太阳酷烈的一面,但也有大日温和的一面,在很多时候,他并不只会使用自己的力量来达成目的。可如今,舒感受着对方那含而不发的无上权柄,她彻底明白了拉在这件事上的坚决与意志。
‘没想到啊,一场即将举行的婚宴,居然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心中有些感叹,但在这一刻,在万神殿内,舒还是微微低下头,对着拉恭敬的行礼。
“无上的拉神,您的意志将被执行。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只要太阳如约升起,这就是人和神不可违逆的真言。”
………
提前的到来,僵硬的命运,充满恶意的太阳……一切的一切,让来自卡俄斯的神王后裔于一朝间沦为罪民。
他本应光辉而神圣,他本可以成为上下埃及的君王,象征着奥林匹斯神系胜利,象征着他们在世界的扶持下击败埃及诸神。但如今,种种美好成为尘土,它们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在这片黄沙包裹的大地上,他将注定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没有神裔本该拥有的荣耀和地位,而是在讥嘲和痛苦中渡过自己的一生。
不过他的命运虽然被改变了,但他的血脉依旧注定将在埃及永久的延续下去。既然至高的拉神需要这迥异的血脉存在在他的眼前,那他们就既没有离开的可能,也没有灭绝的机会。
当然,在这只有大河两岸存在生机的世界内,他们本来也无处可去。
于是神王之子的后代们,当他们被埃及人所信奉的诸神遗弃,当他们沦为仆从和奴隶,他们便只能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些陌生的名字上面——那被至高的拉神贬斥后渐渐老去的‘伊西斯’还活着的时候,口中一直挂念着,却从来没有回应过的未知神灵们。
时间如流水,一代代人死去,一代代人接续,渐渐的,这些在尼罗河畔挣扎求存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历史。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获罪,但对这些未知神灵的崇拜,却成为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
古老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渡过了人与神都无法想象的漫长距离,从淌着奶和蜜的地方来到了尼罗河的流域。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饱受苦难,而他们曾经的故土,却是那样美好而安乐。
于是他们称自己为‘渡过者’、‘超越者’,这既是在纪念自己的来历,也是在期盼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沿着祖先来时的道路回返故土,回到那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天赐之地。
他们以此为名,替代了‘罪民’的称呼。渐渐的,就连埃及本地的人们,也开始以这种名字称呼这些被神厌弃的罪人。不过他们不承认所谓‘渡过者’的名号,更不承认他们所谓的祖先和文化,所以仅仅是取了它的音译,作为罪民的名号。
而‘渡过者’的音译,就叫做‘希伯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