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芙蓉微皱眉头，思索片刻道。</p>
“无妨，我去找师傅将此事说过。”</p>
“此前他一味纠缠，我不愿生事，才处处退让。”</p>
“她老人家面子大，和真秋师傅百苦大师说道说道，此事便能拖一些日子。”</p>
“或许，到时候事情便有变化。”</p>
红姐：“小姐，可惜我在坊市中呆了十多年，从未见过姑爷……”</p>
潘芙蓉扫了红姐一眼，二人有默契不再提及路野事情。</p>
只是她们心有灵犀，都在想——路野啊路野，你到底身在何方呢？</p>
潘芙蓉和红姐又闲聊几句，红姐这才退下。</p>
她整理衣服，然后出了院子。</p>
这里地处半山腰，大小院子勾连，里面种些争奇斗艳的灵花，空中还有淡淡的胭脂气息。</p>
林荫小道间，多有尼姑打扮的女弟子行走，与潘芙蓉见了互相行礼。</p>
“师妹……”</p>
“师姐……”</p>
这些尼姑有的如潘芙蓉一般，剃了青丝，头戴帽子，素衣打扮。</p>
也有些尼姑制式法袍外披着华丽锦缎，饰以各种名贵玉器，头上乌云高耸，满头珠钗金簪，脸上精心勾勒，比凡间宫中那些娘娘们还要打扮精巧用心。</p>
另外也有几妖族子弟，臀后拖着长尾，上面扎了各色饰带，随着窈窕脚步，长尾轻扫，惹人心动。</p>
甚至也有几名光头和尚，搂着尼姑招摇而行，众人也见怪不怪。</p>
天轮宗风气如此，虽然是佛门一脉，却不是什么静地。</p>
不过那几名和潘芙蓉打招呼的弟子嘴上礼数不缺，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嫉妒恨意。</p>
潘芙蓉视若无睹。</p>
等出了这片亭院，她绕道而行，沿着青石小道，很快便来到一处洞府外。</p>
“师傅，弟子真梅求见！”她躬身行礼。</p>
“进来吧！”</p>
面前洞府大门敞开。</p>
潘芙蓉深吸一口气，小心步入洞府中。</p>
但见这洞府中空荡荡，一石床一石几一蒲团。</p>
石床上端坐一老尼，面容苍老，脸上皮肤黝黑，面皮皱纹深如树皮，嘴唇极薄，三角眼，倒吊眉，一看便是极难打交道的人。</p>
她身上法力气息宏大，却遮不住一股老人难闻味道，穿黄色法袍，脖子上却挂着八个拳头大小的骷髅，这些骷髅黑洞洞眼眶盯着前方，让人不寒而栗。</p>
此人正是潘芙蓉的师尊，当初强留下她的三黑师太——三黑是天轮宗弟子们背后给这师太起的绰号，说她面黑心黑手黑。</p>
三黑师太已至筑基大圆满，曾经试图冲击过金丹境，却失败了。</p>
如今寿数已达两百四十岁，若再无突破，十年后便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坯黄土堆。</p>
另外三黑师太头顶洞中有一佛龛，外面垂以法器绸帘，看不清里面供奉哪座神圣。</p>
潘芙蓉再次恭敬行礼。</p>
“见过师尊！”</p>
三黑师太浑浊眼睛中精光一闪，上下扫视潘芙蓉，同时一股无形波动扫过潘芙蓉全身。</p>
潘芙蓉身体一紧，知道对方在用神识探查自己状态。</p>
“咳咳……”三黑师太皱眉道，“真梅啊！”</p>
“与你一同入门，为师座下有二十人！”</p>
“师傅是如何偏爱你，你也是看到了！”</p>
“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只要师傅有，便对你任意敞开使用。”</p>
“除了你，便只有师傅的关门弟子，你的小师妹真兰有如此待遇了！”</p>
“可你小师妹已修至练气大圆满，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突破至筑基了！”</p>
“为何伱仍在练气十层入门晃荡，迟迟不能积累到大圆满境？”</p>
“你是有什么顾虑？”</p>
“还是心存杂念，不能定心呢？”</p>
“师傅当初答应过你，只要你修成筑基，便帮你找你家的相公，你这个样子，还让师傅怎么帮你呢？”</p>
潘芙蓉听了身子一颤，咬牙道。</p>
“师傅明鉴，弟子无一日不苦修，从来不敢懈怠。”</p>
“近日来确实有一苦恼，因此分心。”</p>
她将真秋和尚一直想和她修禅，甚至连其门人杂役鹿三都开始骚扰红姐，今日在坊市中更逼得红姐不能做生意，以及回程中跟踪，结果卷入二修士战斗余波中，鹿三身死的事情简单道来。</p>
“师傅，弟子入了宗门，便剃了青丝，一心修炼，心无旁骛，只盼早日修成筑基，别堕了师傅名头。”</p>
“且我本来已是正经成婚的妇人，真秋师兄厚爱，我真的受领不起啊！”</p>
“望师傅能为我解此困惑。”</p>
三黑师太听了之后大怒。</p>
“如此小事，为何不早告诉我？”</p>
“你需要尽快修成筑基，怎能因此烦恼而分心？”</p>
“以后再遇到任何影响修行的事情，你直接与我说，师傅为你做主。”</p>
“你且等着……”</p>
唰……</p>
三黑师太身子突然飘起，如一阵风般飞出洞府外，空留下潘芙蓉一人。</p>
这老师太一走，洞府中便没了对方身上难闻的味道，潘芙蓉才敢放开呼吸两口空气。</p>
她静立在地上，并不妄动，甚至连视线都如之前一般，盯着脚前地砖。</p>
不过眼角余光却瞥向石床上洞壁中佛龛。</p>
那垂着的锦帘是道法器，隔绝视线探查。</p>
潘芙蓉注意过，十几年来，自家师傅洞府中本来也有许多女人使用的东西。</p>
如盆植，衣橱，甚至刚入门时，还有一雕龙画凤极尽奢侈的梳妆台，那会三黑师太寿数还有二十多年，还能维持中年模样。</p>
只是随着其大限将至，面容快速衰老，身上死人味浓重，这洞府中诸多东西便开始一件件减少。</p>
而且其心情也变得阴晴不定，光是石床便换了五六座，只有洞壁上佛龛依旧，只是从来看不到里面景象。</p>
这老尼到底供奉的哪尊神圣呢？</p>
潘芙蓉思绪继续放飞。</p>
当年她和红姐入黄沙山寻夫，结果遇上两花言巧语的和尚。</p>
只是交谈几句，闯荡江湖经验丰富的二女便觉得对方不像是什么正经和尚。</p>
表面看起来言必称佛祖，总觉得怪怪的。</p>
二人便想离开，结果对方阻拦，她们果断拔刀便砍，谁知对方是修士，将她们擒获。</p>
然后便被编入百十人男女队伍中，听周围人私下哭诉，才明白他们怕是要被卖到妖国中当奴隶了。</p>
潘芙蓉和红姐惊恐，却无奈不得反抗，潘芙蓉心中早就想过，真到了那时，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可惜却没找到夫君。</p>
谁料到峰回路转。</p>
大队伍被带上山时，三黑师太一眼看中了她，将她和红姐解救出来，并收她为弟子。</p>
要知道，她当时也不过是练气一层，练的还是普通散修功法，从花香道姑处得来的三阴莲花诀，是一门幻术。</p>
另外她自身灵根也并不如何出众，是中甲品水灵根，若和路野，王虎，张存义相比，她的灵根是最好的。</p>
可若和天轮宗金丹大派招收弟子标准相比，便很一般了。</p>
尤其三黑师太同一批收了二十余名女弟子，其中名为真兰的关门小弟子，地甲品灵根，出类拔萃。</p>
随后三黑师太对她和真兰另眼相看，危险任务不用二人出，还几乎无限量供应二人修道。</p>
因此别看她修行年代尚短，不过十余年，正经说来，比王虎，张存义还晚几年，却已至练气十层，只缺积累便可到练气大圆满境。</p>
因此初始她对三黑师太心存感激。</p>
可潘芙蓉到底是当过一军之将，在流民吃人的世道中厮混过的。</p>
她总觉得有些古怪。</p>
自己和三黑师太非亲非故，师姐妹中多有灵根比她好的，还得辛苦做宗门任务，攒灵石换丹药，出生入死。</p>
当年二十余名师姐妹，不过十多年，如今已经陨落一半了，再次证实了三黑师太心黑手黑的名头。</p>
那凭什么她可以独善其身，坐享其成，别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她却张口就有人投喂？</p>
若说三黑师太想收衣钵传人，有真兰一人就足够了，就算看对了眼缘，将她做替补，为何要给她与真兰一样资源？</p>
这说不过去啊。</p>
潘芙蓉深知世上没有免费的粮食。</p>
当年闯破天哄着女营守城墙，都是白面夹肉馍馍敞开了供应，因为那是要众人卖命。</p>
潘芙蓉总觉得三黑师太这么好对待自己，必有原因。</p>
另外还有一点诡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