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小姑娘不同。
她之前可一直都是身娇体贵地被娇养着。
如今,竟是因为自己,才沦落至此。
赫连墨怎么可能会不自责?
每每看到她这般困顿的模样,便心生内疚。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连家已灭,他要做的,就是安全地地将人带出去。
元家人,是绝对不会容许连笙墨还活着的。
事实上,这些天,他不仅在偷偷地试着造船,更是在暗中盯着元家的那些人。
他发现,元家也并非就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和谐平稳。
至少,目前不是。
他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还让连家那么多人枉死,不让元家付出一些代价,他都对不起自己受过的这些苦!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逃走了,没有人会想到,他其实一直就蛰伏在这个小岛上,目的,就是为了能找到元家人的弱点,发现他们的漏洞,然后给连家报仇!
终于,他看到了希望。
元家内部因为争权夺势,引发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而元家嫡系一脉,一场意外之中,几乎是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这个消息,可以说让赫连墨高兴了许久。
元家在岛上是大族。
姓元的人有很多。
并非是姓元,就一定跟元家扯上关系。
赫连墨亲眼看着元家的嫡系一脉落魄下去,然后再看到了旁支中有人不断地过来落井下石,那个时候,赫连墨只觉得无比痛快!
终于,在看到那个曾经授意下人给自己放血的元家家主,吐血而亡之后,他觉得浑身都轻松无比了。
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杀尽元家所有人。
可是至少,他可以让元家改天换日,让曾经的元家人,都彻底地卑微下去。
他做到了。
带着连笙墨离开的那个晚上,就是元家主命绝的那个晚上。
赫连墨并没有真地自己去造一艘船,而是直接去了海边,偷了一船渔船,然后带着连笙墨,趁夜逃走。
接下来的路,他们走地并不顺畅。
赫连墨在上岸之后,才发现自己踏足地并非是大夏,之后,便一路上带着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沿街乞讨,总算是摆脱了暗族人的追捕。
再之后,他们两个翻山越岭,才顺利地进入了大夏的境内,之后,才找到了自己的属下,再一路北上,将连笙墨安置下来。
“大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走?”
连笙墨拉着赫连墨的衣袖,一脸乞求。
几个月的相处,赫连墨对这个小妹妹,多少也是有了一些感情的,“不行。大哥哥还有很重要,也很危险的事情去做。你乖乖的,就在这里,听他们的话,以后,你就可以过安定富裕的日子了,知道吗?”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赫连墨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我会回来看你的。你放心,到时候,还给你带你喜欢吃的糖人儿,好不好?”
连笙墨一脸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最是让人揪心。
“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听话,等有空了,我就会回来看你了。”
……
赫连墨眨眨眼,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自己几乎都要忘了,曾经,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那么一个天真又干净的小姑娘晃着他的衣袖,叫他大哥哥了。
元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再吸了吸鼻子,“你说过会回来看我的。”
赫连墨一时语塞。
的确是他食言了。
后来,他知道连笙墨进了京,成了名门贵女,还得到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可是,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她的夫婿,就是自己在暗中一直盯着的元庆。
之后的一切,可以说是造化弄人了。
当赫连墨知道了元庆娶的就是连笙墨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成婚了。
赫连墨无意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只是,事关两族的生死存亡,他却不能不让自己冷下心来。
还是叮嘱了三青,要对元夫人多加照顾,一定要保她在元家平安无事,顺顺当当。
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于二人而言,已是三十年有余了。
“大哥哥,你就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回来看看我吗?”
赫连墨沉默了。
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是放心不下这个小姑娘,也想过要回去看看她的。
可是赫赫族大小事务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如何能分身出来?
他想要做大事,想要让赫赫重新鼎立于世人眼前,就一定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这些,他没有办法跟她解释。
再后来,时间久了,他也的确就淡忘了。
曾经那个天真又十分坚执的小姑娘,在他脑子里的印象,也就越来越淡了。
“对不起。”
沉默良久,最后,赫连墨也只能如此。
元夫人看着他,再次发笑,“你不用说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分不普通。我知道你身上的责任重大。我从来也不曾奢望过,你真地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看我。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来看我呢?”
问完,元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可是看了不过片刻,又摇头失笑,“是我失态了,事隔多年,往事已去,你我现在,都已不再是当年的你我了。”
这话,却让赫连墨听得颇为堵心。
“笙墨,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瑶光和楚阳伤害元朗的。”
元夫人的眸光突然一暗,似是自嘲一般,“是为了当年在海岛上的事吗?”
赫连墨一脸愧疚地看向她,一时无言。
当初若非是他,也不至于让连笙墨流落至此,更不至于让她失去了双亲。
“若是为了当年的事,你也不必再总是介怀。我父母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而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了。”
最后几个字说完,元夫人只觉得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