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眼下除非浍河南方的百万楚军北上援助符离塞,最起码也要夺回铚县与蕲县,否则,项末就只能从符离塞向南撤离,除非他甘愿与麾下数十万大军一起被困死在这座要塞。
然而,楚国的那位上将军项末,至今都不舍得放弃他修筑的符离塞,不舍得这座要塞落到齐王吕僖手中,至今仍在苦苦挣扎,否则,按照吴沅的判断,项末早就应该向南突围了。
『就以此战,来报答项末当年的不杀之恩吧……』
吴沅在心底暗暗说道。
说着,他转头对东门宓说道:“东门族长。”
“吴将军有何吩咐?”东门宓似乎是从吴沅那沉重的语气中感觉出了什么,一张老脸变得甚是严肃。
只见吴沅上下打量了东门宓几眼,随即沉声说道:“为坚守此城,吴某希望东门氏拿出家财,让吴某可以凭此财物激励军中士卒士气。”
不得不说,东门宓可不是铚县的万奚那种鼠目寸光的氏族族长,明明城池都快被攻破了,居然还死捏着钱财,以至于最终便宜了魏军的鄢陵兵。
在听闻吴沅的话后,东门宓虽然有些心疼,但他终归也晓得孰轻孰重,于是闻言后点头说道:“我东门氏愿意倾尽家财,资助将军!”
“好!”吴沅脸上终于罕见地露出了几许欣慰的笑容,随即,他转头望向城外正准备进攻的齐军,头也不回地说道:“趁着城外北郊的援军尚未被魏军驱逐,收拾细软,退至符离塞去吧。……项将军,当可保证你家族一门无恙。”
东门宓闻言一愣,随即面色动容:吴沅这分明是给了他东门氏一条活路啊!
要知道,作为宿县的县公,倘若是东门宓自己私下逃走,那么日后势必会受到楚王的指责,但倘若这个判断出自正军将领吴沅之口,那么,这个责任就牵扯不到东门氏身上。
『宿县果然是保不住了么?……吴将军给了我东门氏活路,他自己又该怎样抽身?』
想到这里,东门宓皱眉问道:“将军,那您……”
吴沅依旧目视着城外的齐军,重复着他方才的那句话:“无论如何,吴某都会坚守到最后,尽我力所能及。”
这明明是一句语气平常的话,可听在东门宓耳中,却不亚于这世上最悲壮的豪言。
『吴将军,竟要死守宿县,不惜战死在城中?』
东门宓面色动容,下意识开口道:“吴将军……”
“住口!”吴沅立即喝止了东门宓,随即在微微吸了口气后,沉声说道:“你设法回到上将军身边,若是吴某拼死守住了宿县,则请上将军即刻出兵攻打相城,断『魏公子润』的后路。……此人,让吴某感到战栗,比当年遇到上将军更甚。你将这句话原话转达给上将军,他会明白的。……倘若最终吴某并未能守住宿县,就请上将军莫要在留恋符离塞,即刻向南突围。……要塞终归是死物,它就在那里,不会走也不会逃,纵使今日被齐军所夺,日后终是有办法夺回来的。可倘若人死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将军……”
望着眼前这位出身吴越之地的将领,东门宓眼眸中露出了敬佩。
“多谢将军!”只见东门宓恭恭敬敬地向吴沅拱手施礼,小声说道:“小老儿话不多说,只衷心祝愿将军武运长久。”『注:“武运昌隆”这个词的确挺带感的,可惜是舶来之词,用来这里总感觉违和,还是算了。』
吴沅微微一点头,不再说话。
见此,东门宓深深注视了吴沅一番,随即咬咬牙,头也不回地步下城墙,火急火燎地回他东门氏的府邸去了。
事实上,在吴沅心中,对于目前他宿县境况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向北撤退。
这可以解决他所有问题:一来可以避免他与他麾下数万楚军被姬润与田耽联手击败,二来,也可以让符离塞的上将军项末了解到,眼下的境况究竟是何等的恶劣,促使项末下决定舍弃符离塞向南突围。
只不过,吴沅心中尚惦记着当年项末对他的恩情,因此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犹想着挽回劣势,为项末守住其后方而已。
『固然,宿县已注定不能久守。既然如此,索性就改变战术,以杀死城外的敌军作为目的。如此一来,日后项末向南突围时,所遭遇的阻碍亦会小得多,说不定还能顺势夺回铚县与蕲县……』
心中想着此事,吴沅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外齐军的先锋军,正在进攻南城墙的那一块缺口。
且在此期间,齐军那支先锋军,有意无意地清理着道路。
“哼唔。”
瞥了一眼城外远处,在齐军本阵处的那一面『齐上将军田』字样的旗帜,吴沅轻哼一声,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