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岱道:“如此甚好,贤婿现在是一品国公,府卫太少,祁宏又去操练海军,身边无得力人手,我这里拨五百奉化军精锐随你入京,这五百人无一不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关键时或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周宣道:“多谢岳父大人关爱。”
林岱微笑着看着周宣,对这个女婿是相当的满意,忽然又喟然长叹,说道:“道蕴说要去天台山修道,贤婿可知晓?”
林岱对长女道蕴总是心怀歉疚,所以道蕴说什么他总不会坚拒。
林涵蕴就是这时走过来的,跪坐在周宣身边,听爹爹说起这事,她便不吭声了,看周宣怎么说?
周宣讶然道:“我不知道啊,涵蕴,你知道?”
林涵蕴噘着嘴道:“刚听姐姐说的,正要找你商量呢。”
周宣道:“天台山在吴越,吴越现在可不是太平之地,道蕴姐姐怎能去那里,待我劝劝她。”
林岱点头道:“那好,贤婿去劝劝,天台山是绝去不得的。”
周宣低头思索了一会,说道:“岳父大人,涵蕴自幼与道蕴姐姐亲密,两个人从未曾分离,涵蕴不日要随我入京,涵蕴想让道蕴姐姐随她一道去――涵蕴,是不是?”
林涵蕴赶紧道:“是呀是呀,爹爹答不答应?”
林岱倒是没有察觉这个贤婿的另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说道:“道蕴能随涵蕴去那是最好,涵蕴还是太不懂事――”
“爹爹!”林涵蕴娇嗔。
林岱一笑:“可是道蕴不肯啊,她一心要修道。”
周宣道:“金陵栖霞山有一道观,也是灵宝宗的,先代曾有皇家公主在那里修道,甚是幽静,闲人不敢到,道蕴姐姐到金陵,可在栖霞山修道,涵蕴也可常常见到姐姐。”
林涵蕴喜道:“好啊好啊。”
林岱道:“这话你们去对道蕴说。”
席散已是午后未时,回三朝的女儿、女婿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周宣和林涵蕴必须回朱雀坊,周宣去和静宜仙子说到金陵也可照常修道之事,静宜仙子遮着同纱,默不作声,心想:“我若一心修道何必去金陵,到金陵岂不是更受折磨?唉,水中月、镜中花,我怎么就是看不透?宣弟是涵蕴夫婿,我还能怎样?所谓娇妻、腻友不过是戏言,宣弟是什么身份,又不是孔雪笠那种书生,隐居世外,不为人知――”
静宜仙子道:“宣弟、涵蕴,你们不要多说了,天台山我不去好了,但金陵我也不去,我就在白云观,涵蕴――要是想我,三年能回来看姐姐一次就很好了。”
静宜仙子悄悄瞥了周宣一眼,怆然心痛,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先难受得不行,匆匆进房,换上道袍,戴上帷帽,带上四个婢女乘车回白云观。
周宣此时也无技可施,只好一起出了都护府,让其他人先回府,他和林涵蕴送静宜仙子回白云观。
周宣见三痴、四痴留下,便道:“你二人也先回府吧,拥炉下棋去。”
四痴瞅了一眼周宣,掉头便走,这几天心里一直堵得慌呢。
三痴淡淡一笑,向周宣一点头,也大步回朱雀坊。
一辆白云观的马车,坐着茗风、涧月、小荣和阿芬,另一辆是老董的马车,坐着的是静宜仙子和林涵蕴,林涵蕴嫁到周府,老董也就一起跟过来了。
周宣一个人骑马跟着两辆马车走,这两日天气晴暖,积雪消融,出了西门是一片泥泞,路边疏林几只老鹳被马蹄声惊起,振翅疾飞而逝。
周宣偶然有感,吟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西东――”
林涵蕴一直掀着车帘看着周宣,这时问静宜仙子:“姐姐,他又吟诗了,什么意思?”
静宜仙子道:“是说时间过得很快,逝如飞鸿。”
林涵蕴道:“是呀,是过得很快,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姐姐跟着周宣哥哥已经到了金陵了。”
静宜仙子黯然神伤,她自然知道周宣吟的这四句诗里更深切的意思,人生如浮萍,漂泊天地间,偶然相逢,转眼殊途,不要太在意、不必太认真――
静宜仙子偷偷瞧着周宣的侧面,那浓黑的眉毛微耸,显然是皱着的,高高的鼻梁和抿着嘴显得格外冷竣。
静宜仙子心想:“宣弟真的这么看得开吗,不在乎我与他的相逢和离别?恐怕是伤心到极致的反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