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僵硬着动作站在那儿,表情有些回不过神来。
后卿失笑,倏地哑声一笑,有句话是不是叫,酿酒的人总是分外清醒,醉酒沉溺的从来是他们这些喝酒的人?
他嘲讽又自嘲地抬眸看向陈白起。
“你非要碎了它不可?”
陈白起回过神,撇开了脸,黑纤的睫毛像羽毛敛低,线条柔美的侧脸透着冰雪的白净。
温软却又无情的声音再次传来:“以后我不需要你们在我背后帮助,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暗中守着我,护着我,但我不愿欠你们任何的情,这会让我的立场很为难。”
“我既嫁谢氏为妻……”她微顿了一下,调整好气息,平稳道:“至此,便再无它想,于公、于私。”
这句刀子的软话简直比她拿真刀割更伤人,他们都盯着她,眼中都有着个自的情绪汹涌。
而陈白起向来不会演戏,偏生他们都是看穿人心的个中高手,她垂眸静默看地,不与他们视线交流,袖掩下指尖掐入手心,让自己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态度。
但落在他们眼中,她便是漠然无视,一副脱离在外的无情之态。
“你便……这么容不下我?”楚沧月黑瞳晕了一圈红,将喉中的血生生咽下,唇齿间稍抿出的一丝红染上浅白的唇,如堕仙一般妖异黑暗:“你想要什么,我从来都是愿意双手奉上,但你还是不要……你还要我怎么做才肯满意?”
她不要他,所以也不要他的东西。
他即使做再多也挽回不了她……
后卿胸口泛起一片刺痛感,狠狠抓紧手中碎片,手中鲜血淋漓,他似不察觉,他眼中的光亦湮没成灰,他道:“陈、白、起,你说够了……”
“你凭什么……”他气窒一声,声音堵着半天吐不出来,他喉中滚动一下,挑眉冷笑一声,才缓缓、极慢,用一种气音吐出来:“凭什么以为你不想要了,我便会如你愿地放手?”
这话一出口,后卿猛地一震,神色有些怔忡苍白。
不说别人,连他自己都快不认得这样的自己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苦苦哀求的神态,简直太难看了。
他抬起眼,白皙指尖揩过眼角快要干涸的血痕,那择人而噬的眸光一片死寂平静:“你既然不屑于孤的庇佑,那从此你陈白起与赵国、与我后卿,便是敌人,我对于敌人的做法你一向知道的。”
很轻,很平和的声线,但其内容却是字字如刺剌肉,再不见以往亲呢无间之感。
既无法善了,那便将她全身的傲骨折碎了囚在他身边,他没有那么大度可以放手容她与别的男人双宿双栖、白头偕老,哪怕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也比起再无干系、形同陌路得好,他宁可将彼此磨成粉混兑在一起不分彼此,遇火燃烬,遇水融成一体,遇风缠绵不分。
陈白起耳力很好,听到了血滴在地上的冰冷声音,她也如愿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后卿忽地想起什么,玲珑玉眸微勾,磁性干净的嗓音低转砭骨:“还有你的好夫婿,你最好时刻守着他,否则……”
陈白起没有说话,缄默地听着,好似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楚沧月对后卿的事情充耳不闻,他面色很白,有一种病态的灰青覆朦其上,他狭长清冷的眸子垂落下一片阴影:“既然等不了你回头,那我又何苦为他人做嫁人,我什么都可以妥协与容忍,却唯有一样底限,那便是你……容忍与退避的等候换来的只是你头亦不回地离开,那我只能重新拿起武器,这天下与你,我都不会再放手。”
既然秦国禁锢了她的意志,令她一心向秦,那便毁了它,以后她除了楚国,无论为哪一国效力,他便摧毁哪一国,直到这个天下只剩他楚沧月一国之主,她别无选择。
至于她的那个未婚夫,却是没多大放在心上的,他除了对她贸然嫁于别人这件事情本身嫉妒发恨欲狂,却是了解她的,她并没有爱上谢郢衣,这桩婚事更大的存在价值并非两情相悦,因为她的眼神始终没变。
所以,在楚沧月心中,谢郢衣根本不是威胁,只是一种碍眼且厌恶的存在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周身气势一下有了变化,不张怒不猖扬,但那不安动荡的风到了他周边便似被吞噬进了黑洞,他幽幽望来的视线,足以冰结一切事物的深邃。
陈白起巍然而立,不受任何影响,听到他们的宣战,轻轻抬眼,这才看向他们,乌黑的眸子温温,声音好似因压抑过久,而显得有几分暗哑、冷淡:“那便拭目以待,我力争我所图,你们追求你们的山河霸业,各凭本事,且看这天下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