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更阴险,比他更坏?!
他们因这番话而惊呆住了。
但很快,他们出奇的愤怒,觉得这番话简直是在侮辱他们的人格品性。
因为这世上就根本找不出比后卿这厮更坏种的家伙了,他所行之事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众人满口是血的地心中喷道。
秦国官员有人朝陈白起方向呵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当你是什么人?”
由于周围都没有动静,所以他这一声冷呵声音十分清晰响亮,甚至还有回音,一出口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怎么感觉整个大殿内就他一人在撂话!
其它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顿感不好妙。
陈白起迅速捕捉到说话之人,目光锁定,那人瞳仁一窒,只听到她认真道:“自然是正直敢担当的好人,我可从不会躲在人堆里吼话,要挑衅都是直接站在人面前。”
她笑眯了一下眼,慢声道:“这位大人,你可敢啊?”
敢?
那人打了个寒颤,立即避开了视线,埋进人堆里。
……他还真不敢。
方才也不是眼瞎没瞧见她那凌厉的身手,他一介文官细胳膊小腿的,估计还禁不住她一掌。
“他不敢,我敢!”
这时大门处进来一人,背光的身影在地面投影出一条细长的影子,他一身落拓粗麻衣衫,体形壮硕高大,从门后吹来的风扬起他的宽大的衣摆,他阔步而入。
这是一个剑客,他腰间挎剑,手跟腿部为活动方便而用布巾束紧,虎步朝中殿走来,随之一名青衣素袍的男子一道而来,他发绑一条同色丝带,一头墨色长发其余皆披于肩后,他仪态其佳,足下远游履,凌波生素尘,宛如仙师儒雅。
其旁还跟着一个小少年,他面容尤存稚气,但眉清目秀,模样生得极好。
听到门边传来的声音,陈白起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这三人走来。
这三人正是莫荆,沛南山长与……陈牧。
陈白起眸色瞬间转换,面容仅极快闪过一丝情绪,便已如常。
“我便来会会你。”
莫荆站定,他长剑一划,直指陈白起,气流如云被撕扯开来,风气从平静到凌乱,扬起脚边的风。
他是一个武痴,自不会因为眼前之人的性别与年龄便差别待遇,既她有本事,他便愿与她较量一战。
陈白起本身并非一个好战份子,毕竟她当惯了文士,常常喜欢以理服人。
她见莫荆功力似又增长了不少,已能做到内敛霸气,便拉过后卿在身后,两名被包围住“弱小无助”的赵国甲士也赶紧凑过来,挡在相国四周防备。
陈白起见自己的恩师都闻讯来了,虽从未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场面中重逢,但既然碰见了,她并不想在他面前打打杀杀行如此暴力行径,便有意与秦众一等商量道:“你们非得让后卿的身下留些什么才肯放人吗?”
这口气是一下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都开始跟他们打商量了。
秦众等人心思活络,私以为她是被莫荆给震摄住了,心底发怵这才有了变化,他们眼中一亮,心中怂下的得意瞬间又蹿了上来。
这一次,她听到没有迟疑,众口铄金道“——然!”
陈白起都被震懵了一下。
她倏地一下回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后卿:“你都干了些什么人神公愤的事!”
瞧把这群人给气的!
能将仇恨值拉得如此之满,她也算是佩服了。
后卿觉得有误会,甚至觉得自己并不如众人所想那般过份,他摇了摇头,不能理解道:“我也不知啊,说来我还曾帮助过他们,因此我觉得两国既是友邦,那有利互通,我只是借了他们一些矿产暂用,又闲暇时在秦国买了一些东西待无用时又卖了出去,其余亦皆都是小事,却不知为何他们会如此大动干戈。”
说完,他还叹息一声,似为此受到了伤害一般。
屁!
秦众听到他这番言辞也是直接想扔他鞋拔子。
他后卿做的那些混帐事竟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成“借”“买卖”一些东西?!
先用大白话说说前者。
早些年伐楚不成,反齐国失利被众国瓜食,诸国得益偏秦国因地域问题所获甚少,只得了些一时变现不出去的矿产源,而秦国因为这几年内耗得厉害,又为盟国出兵,便打算暂时闭国休养生息一番,他们有心开始发展一下国内经济,于是便与得财物最多的赵国有了“首尾”。
赵国倒也仗义了一段时日,搞了些策政互通贸易,因得了赵的扶持加盟,秦国的发展倒是平稳有序,眼见秦国的商农有了些起色,赵国便不再掩饰其霸权本身,开始想干涉他们的国政,秦国其实也早有防备,自是不依,曾派国内厉害的游说官员去赵谈和,一番好言相劝,赵王倒是犹豫了,说这事可以商量。
但转头,后卿他便拉拢了其它几国造势,逼迫秦国签下了矿产均分政策。
不签,可以,赵国直接撤资走人,让两国同时陷入经济瘫痪,还伙上一帮同流合污的一同来找你麻烦,看你内忧外患如何安生。
要说,后卿这人做得绝,他不顾秦国百姓的死活,甚至连本国的人都能够舍得。
当然,赵国或许早料到有这样一天,早就准备好了可以熬得住,但秦国确实不行,哪怕他们能够别想法渡过,但也扛不住一旦弱势后,被其它虎视眈眈的国家给吞并了,齐便是摆在面前的例子。
他们能不签不让吗?
好在这部分损失也可抵上赵国前期的投入,他们咬咬牙便也忍了。
但他们都太低估后卿的心黑程度了。
因为这还是开始的第一步,后面他还有更过份的。
他趁着两国僵峙之际,传出各种风言风语,闹得秦国人心惶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藏了那歹毒的心思,将低价在他们国家买的各种囤货,等搞完他们,再高价卖给他们国家的人,又在他们身上生生刮了他们一层油走,雪上加霜。
并且刚搞完他们国内经济,他还来搞他们秦王的后宫,拿王室子嗣来要挟来谈撤资的事,想就这样拍一拍屁股全身而退!
他们自然不能干啊。
但不干的话,秦王这把岁数才生下的长子还要不要?
那……自然是要的。
所以,这又是一件让人气得心肝痛的赔本买卖。
以前秦人虽听过楚灵王对赵相国后卿那叫一个深恶痛绝,遇上赵国与他参与的战事那都是披甲上阵亲自出马迎战,当时他们都觉得楚灵王到底是有些心胸狭隘,不顾全局,如今当他们被后卿当成一只肥硕的羊薅完一次羊毛又来薅时,他们才懂楚灵王的痛!
但凡他们有楚灵王那一身本事,那上了战场不追上去将后卿这厮砍成个七段八段都对不起他们所遭受的罪!
感觉到周围的黑色怨念已浓稠至实质一般朝他们涌来,陈白起拉着后卿退了一步。
她咽了下口水,她觉得在场所有人都想冲上来咬她身后那家伙一口,看着就挺凶的。
“我怎么觉着他们并不认同你所说的话?”
后卿想了想,便一脸“这世道已道德沦丧”的模样:“估计是因为歧视我是赵国的,又看我单枪匹马的到了他们的地盘,想趁机欺辱于我,以丧赵国之威,我着实没有想到会这般……”
卧漕!
秦人听到这话都气得脸红脖子粗了,瞪着他们俩的眼神那都要吃人了。
陈白起恶寒了一下,咬牙道:“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是觉得不刺激得他们吐血便不罢休是吧。
“是你要问我的啊。”后卿无辜道。
陈白起:“……”
是!是她错了!她干嘛要多嘴问他。
“看你拿什么来护着他!”
莫荆盯着后卿目光发冷,他长剑一出,剑身如同闪电快速转动,刀光闪眼,其它甲士立马退开一大段范围,让他施展。
陈白起不能任他逼近到门面前,否则容易误伤到后卿,她一转身,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但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莫荆剑势滞停,眼竟跟不上她的速度,下一秒,一只纤掌便压在了他的剑柄之上,莫荆一愣,蓦地抬头。
好快!
他脸色骤变,剑身一转,利刃朝上一划,快速变换了几套动作,一剑加一剑,形成一道剑网,如同波浪惊沸,挥剑成河。
陈白起却是不急不忙地避着,她甚至只有单手迎他,另一只手上抱着一个好奇乐呵的孩子,他好似觉得白起跟平日一样在逗他玩,乐呵地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幕莫荆莫名有一种被人羞辱了的感觉。
陈白起直言道:“你的眼跟不上我的身法,纵然你的剑法无双,若碰不着人亦是枉然。”
莫荆脸一黑。
陈白起却已一指点在他的肩上。
“哐当”一声,他的剑落地,他震惊地盯着他无力的手臂,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处。
他——他输了?!
哐当!
掉地上的不止是莫荆的剑,还有一心期待能够看到后卿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秦众的心。
他们的心此刻摔地上砸得稀碎,一脸面如死灰。
后方的百里沛南一惊,快步朝僵硬住的莫荆跑来。
“燕祈!”
陈白起转眸一瞥,见山长走到莫荆身边搀扶住因大受打击而神情恍惚的他,见山长紧张,她忙道:“只是点了麻筋,不碍事,一会儿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