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的过程漫长,每日或许只是寥寥几针,每一针却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放下落下。只依稀记得,西侧殿外一株桃花发了初叶,绽了新花,繁了枝头,坠了落英……但是那个傍晚,我将它随手递给沈羲遥时,他眼中的光比整个坤宁宫所有的灯火还要灿烂,而他面上的欢喜仿佛绽开的烟花,那份光芒令人无法直视。就好像,这荷包是这世间最难寻的宝物一般。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用满
含深情的口气在我耳边低语:“薇儿,你送了我这样好的东西,我很欢喜。”
如今,我坐在他新宠华丽的宫室里,看着手上的丝线,看着那渐渐成型的金龙,曾经的幸福早已消失。他依旧会戴在身上,由另一双纤纤素手为他仔细系在玉石腰带上。或者,两人在一双红烛下品评这荷包的绣工,言笑晏晏。而我,今夜之后,便会回到浣衣局那狭窄的床铺上,明天等待我的,是仿佛永远也洗不尽的衣服,默默数着,还要有多少日子,我才可以出宫。
我的唇上缓缓浮起一丝冰凉的笑容,好在有面纱的遮掩,不会被人发现。
我突然觉得眼角微凉,不知何时,竟有一颗泪珠挂在那里。我轻轻抬手,随意地将那滴泪拭去,就好像拂去衣上一点尘埃一般。
怡昭容在看到我将荷包拆完后便回去了前殿的寝室里,只留了几个宫女在我身边帮忙。惠儿不无得意地对我道:“方才张公公来说,皇上晚上要在长春宫用晚膳。娘娘去准备了。”然后皱皱眉看着我手下的荷包,砸砸嘴道:“谢娘,你可得赶紧的绣,一定要在皇上来之前绣好啊。”
我一言不发,手下却越发快起来,将各种繁乱的心绪抛在脑后,只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将那荷包绣好,绣成一模一样。
待金龙成型一半之时,怡昭容又过来了。我只以为她来看看进度,不想她一进门便接过宫女手中的丝线,坐在一旁揉搓起来。
“娘娘,这等活计,还是让奴婢们做吧。”惠儿忙道。
“你们做你们的,多我一人,也能快些。”怡昭容的笑容仿若春日梨花,柔美得令人心醉。
她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也无人反对,只是人人手下都愈发麻利起来。
怡昭容做了一会儿,惠儿端来茶水给她,顺便也给我手边的茶盏添满。怡昭容看着我手上的荷包,满眼的震惊与惊讶。
“谢娘,你绣的真好。”她赞许着:“我没想到,你只看了一下子,就能绣出来一模一样的。”说完,又不无懊恼地补一句:“我在这绣工上实在没有天赋,也只能弄弄笔墨。”
我浅浅笑道:“这是糊口的本钱,做的不好怎么行。娘娘曾经是官家千金,如今又是皇上宠妃,这等小事自然不需要娘娘经手了。”我顿了顿再道:“而且这样的绣活十分费眼耗时,娘娘要时刻陪着皇上,自然也没有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