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稍顿，林牛便又一次开口。

话语之中，夹杂着一种不为人理解的苦涩。

“前辈，林牛虽是缥缈阁长老，算是缥缈阁高层，可在缥缈阁很多人眼中，却是一个毫无尊严的窝囊废，说来您可能不信，即便是在我自己的妻儿眼中，恐怕我也是那样一个实实在在的废物，我的妻儿尽管不曾有一次在明面上骂过我，可我从她们屡次失望的神色当中却能够看的出来，她们心中的确是那样认为的。”

“被别人这样看，老牛我不介意，可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这样看，老牛我虽然不说，可心中却着实憋屈！”

林牛说着说着，话语就放开了，似乎是把项雨当成了一个亲近之人，口中自称老牛。

他开始吐露心扉，一吐心中的积郁之气。

“但憋屈又如何，老牛我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的确是窝囊，也怪不得他们那样认为，有时候就是老牛我也觉得自己当真是窝囊了一些。被别人欺负了，笑脸相迎；被别人骂了，还是笑脸相迎；孩子因为我被人辱骂，与同龄人打架，最后我却带着自己的孩子登门道歉，笑脸赔不是；妻子被人恶语相向，连番嘲讽，我却只是拉着极力想要嘲讽回去的妻子黯然离开……前辈，您听了这些，是不是也觉得老牛我窝囊！”

“一名剑魁境大高手，活成我这样，当真是极为难得了！”

最后这句话，林牛闭上了眼睛，自我嘲讽，让项雨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些感伤。

项雨微微侧目，望着这个突然找上他说了这样一番莫名其妙话语的缥缈阁长老，心头忽然就凝重了下来。

这能够算作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他嘴角轻扬，露出了一缕温煦笑容，脑袋轻轻摇动了一下，“不，你不是别人眼中的窝囊废，那些指着你骂你窝囊废的人，他们只是不理解你！”

不过是开口说出了一句话，林牛猛然间便热泪盈眶，他的脑袋突兀抬起，望着项雨，身躯剧烈的颤动着。

被误解了这么些年的林牛，突然听到一句客观的话语，如何能够不热泪盈眶，那种多年被人误解突然遇到了一个知音的感觉，足够催人泪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窝囊，其实是为了保护你的妻儿吧！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这一点在修道界体现的更加明显，你的修为还不足以保证你的妻儿对任何人都昂起头颅，所以，有的时候，低下头不是窝囊，反倒是需要一种尤为巨大的勇气，你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同样是一个伟大的父亲。相信这些年来，除了一些风言风语，你的妻儿便不曾再受到过任何其他伤害！”

项雨毕竟存在了那么些年，对人心的把握很透彻。

即便是林牛身份显赫，身为缥缈阁长老，但又如何？

与他身份相等，比他身份高的人比比皆是，哪怕是在缥缈阁中也是如此。

他不想他的妻儿因为他的某些出格举措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够一再隐忍。

一个男人，堂堂剑魁境大高手，面颊上居然挂上了两行清泪，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够得到项雨的理解，林牛觉得他以往所做的那些让身边人误解的事情，都值了，真的值了！

“前辈，感谢您的理解，您口中所说，的确是我心中所想，所以哪怕是被我的妻儿误解，这么些年，我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是想要为他们求一个平平安安，您看老牛的体格，也不像是一个胆小之人啊！”不光是身体颤抖，林牛的语调同样有些颤抖。

他躬下的身子蓦然直起，头颅高傲，一瞬间有傲气迸发，再也没有了任何低三下四，委屈求全的模样。

哪怕是此时面对修为要强过他的项雨，他的眼中也只有敬仰，没有畏惧。

“前辈，您不是一个简单的剑魁境大高手，老牛我虽然不知道您的身份，可若是这一次与海兽大军对阵，我们海域修士能够侥幸取胜，存活着的那些人中一定会有您一个，因此，老牛才状起胆子找上您，如果老牛我不幸在这场争斗中陨落，而前辈您又恰好回到了缥缈阁，一定要帮晚辈带一句话给我的妻儿。”

林牛的声音突兀高亢了起来，语气骄傲。

“林牛我不是窝囊废，更不是懦夫，她的妻子，他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不畏死亡的英雄，一直以来都是！”

“前辈，拜托您了！”

项雨没有理由拒绝，更不愿拒绝，这样一个男人的请求，只不过是带上一句话，轻而易举，无论如何他都会将其带到。

毕竟若是林牛战死，而他的妻儿还对他心有误解，项雨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心中像是扎上了一根刺。

林牛没有去看项雨是不是有点头答应，话落，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个行为窝囊但骨子里却并不窝囊的憨厚男人，心中其实还是害怕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