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北川河口的码头上,一艘龟船缓缓靠了上来。
踏板放下,一队盔明甲亮的亲卫鱼贯而出,小跑着上了岸,雁翅般站成两行,似乎在对不远处那一大群躬身等候的济州文武示威。
他们身后,戴着凤翼兜鍪的泉智男出现了,只见他身穿一袭银白色文山甲,双肩上一对硕大的兽首格外狰狞;他虽已63岁高龄,一身重甲之下身手仍是相当矫健,看不出丝毫老态。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手捧朱漆木盘的旗牌官,木盘中放着明黄色谕令,以及宝蓝色令旗和半只虎符,昭示着泉智男是朝鲜国王授命的全权指挥官。
稳步走过踏板后,泉智男站住了脚,雪白的眉毛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扫视着不远处有些骚动的济州文武,等待他们上前叩拜。
作为全军统帅,泉智男率第二批2000余正军从木浦上船,用了两天时间赶到了济州;根据计划,这样的转运还要进行四次,方才能把8500正军和4000多的随军夫役以及大量的粮秣资材全部运抵济州城,但现在泉智男不敢确定,最后能运抵济州城的人员和物资到底有几成——他现在算是亲身体验了复辽军水师的厉害!
之前第一批先锋在海上便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一艘运兵船、三艘物资船的沉没导致了500正兵和不少武器长眠海底;报告送到泉智男手中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因为在他心目中,对方不过是一帮海盗而已,怎么可能威胁到装备了大小十余艘龟船的朝鲜水师?
可这一趟下来,不仅又损失了一艘运兵船,甚至连龟船都沉了一艘,让泉智男不禁咋舌——这帮子明人真是海盗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大明的经制水师?
出师不利让泉智男心头很是沉重,所以在接见济州文武的时候一直没有好脸色,草草宣读了李倧的谕令后便宣布召开军议,然后径直朝大营而去;这让已经准备好盛大接风宴的济州文武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这位泉大帅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泉智男这么做一方面是心里有事,另一方面也是对以济州府尹意见相当大。
早在他刚刚接受李倧的任命时,便行了好几次文,要求济州府尹派出军队对明寇进行武力侦察,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可这济州府尹却是推三阻四,以济州城防兵力不足为由,一而再的拒绝出兵。
结果直到今天,泉智男对于明寇的认识,仍然只有那些他在汉城时搜集到的情报——他甚至连对方现在到底有多少兵力都不清楚!
泉智男敢甩脸子,济州府尹却不敢还以颜色——别说对方手握王命旗牌,拥有专擅之权,就说他因为明寇这事儿,目前还是戴罪之身,虽说朝中有人,但现在还是夹起尾巴做人为好。
一众济州文武在府尹的带领下,灰溜溜地跟在泉智男的身后,朝南面一里多地外的大营而去。
到了大营门口,只见数十名将佐早迎候多时,看到泉智男走近,齐刷刷单膝跪地,高喊着“恭迎大帅”。
直到这时,泉智男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下马虚扶,让众将平身,簇拥着他进了大营,到大帐中坐定。
寒暄已毕,泉智男唤过先锋官泉孝宪——这是他的次子——问道,“敌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