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望了眼她空空如也的耳洞,轻声道:
“为人处世的准则多如牛毛,我以为说的最好的一句,当是‘既来之,则安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洛梨裳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勾唇,“小酒妹妹自幼被雍王保护得太好,因此不知世道艰辛。有些创伤,即便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也根本无法愈合。藏在心底的野兽无时无刻都在咆哮,咆哮着摧垮一切不顺眼的东西,摧垮这个不公的世道。”
“野兽?”
洛梨裳倨傲地抬起下颌,“之所以会和萧廷琛走到一起,并成为他的盟友,是因为我们的心底都藏着野兽。苏酒,我们想点燃天下的烽火,我们想重建这个腐朽的世道!”
灯火葳蕤。
洛梨裳的双眸,却比灯火还要亮。
苏酒盯着菱花镜,有些怔愣。
此时此刻,她还没有领会到洛梨裳这番话的分量。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直到萧廷琛登上那个天下共尊的位置,她才重新想起今夜这番话。
洛梨裳以为苏酒被自己吓到,于是恢复平常的嬉皮笑脸,温柔握住她的小手,“我与美人外出吃酒,从来没有让美人付账的道理。今夜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好歹也曾是燕国的公主,国库私藏什么的,总是有的。”
两人吃过晚膳,洛梨裳亲自送苏酒下楼。
穿过游廊时,苏酒皱了皱鼻尖。
她眉间微蹙,盯向旁边的雅座。
两名美人正掩上雅座的门。
洛梨裳好奇,“怎么了?”
“他的味道……”
萧廷琛衣物熏的是崖柏香,虽然崖柏平常,但她最近重新给他做了一串避暑香珠,味道和崖柏相辅相成,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是这种味道。
可是,
她竟然在凉州辞的游廊里嗅到了那种味道!
洛梨裳惊奇,“小酒妹妹,你是狗鼻子吗?竟然这么灵?!我靠,如果雍王亲近哪个女人,你岂不是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他也太惨了!”
苏酒走到门前,欲要推门,又在半途放下手。
想赌气离开,却心有不甘。
萧廷琛总说在外面怎么怎么守身如玉,从来不去凉州辞这种地方,可是瞧瞧,这不就背着她来了?
恐怕还不是第一次来呢!
洛梨裳唯恐天下不乱,“小酒妹妹别慌,我替你教训他!”
说完,不顾苏酒的阻拦,一脚踹开了门!
雅座陈设奢贵,萧廷琛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修长双腿自然交叠,一手托腮,眯着桃花眼欣赏轻抚瑶琴的美人。
美人云髻高耸,身着烟紫色襦裙,露在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即便只是弹琴,也依旧勾魂摄魄。
琴声被踹门声打断。
徐暖月望向门口。
她戴着轻纱,再加上容貌与当年有些变化,所以苏酒认不出她。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而又同情地看了眼萧廷琛,抱着瑶琴退了出去。
萧廷琛慢慢坐正身子,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洛梨裳笑呵呵的,“哟,雍王真有闲情雅致,这是听曲儿呢?什么曲儿在府里听不得,非得跑到凉州辞来听?还非得那么个美人弹给你听?听完之后呢,你们打算做点什么,吃酒还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