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徵没说话。
萧廷琛回来得太早,更要命的是,他还抓住了容太后和元钦。
手中没有皇子,他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让容家掌控帝位呢?
至于西北肃王……
谁知道他究竟要花多少天才能抵达长安?
他自幼饱读诗书、通晓兵法,他知道他的赢面太低了。
从萧廷琛选择折返长安开始,对他而言这几乎就是一场必败的仗。
酒水在唇齿间蔓延,苦涩至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挑了这条通天路,哪怕中间可能粉身碎骨,也断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大风骤起,刮开了花窗。
光影黯淡,几滴雨珠被吹到苏酒的脖颈间,冰凉而沁骨。
不过几息之间,瓢泼大雨倾盆落下,嘈嘈杂杂的急雨声回荡在皇宫成千上万座宫殿之间。
苏酒起身掩上窗,又点燃几盏琉璃灯。
她轻声道:“我有些乏了,想入眠歇息。容徵,能否请你暂时出去?”
容徵笑意温润。
他凝着苏酒,眸中痴情七许,寥落三分。
他温声:“我守在殿外,苏妹妹若是害怕惊雷,只管叫我。”
苏酒漠然。
容徵目送她踏进珠帘内的寝殿,唇畔笑容失落。
他无言轻叹,从宽袖里取出一卷书,就着雨声慢慢翻看。
窗外雷雨交加,殿内灯花静落。
白衣胜雪的男人,守着灯火,也守着女孩儿。
等一场雨停,也等一场战败。
……
穿白裙的女子站在宫檐下,身姿高挑清瘦。
云髻上簪着白玉珍珠发钗,她一如那个人喜欢的那样,打扮得婉约温雅。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仰头望着苍天。
乌云在低空翻滚,仿佛伸出纤纤玉手,就能触碰到云中闪电。
她静静凝望,被风吹进来的雨珠打湿了裙裾,也不曾察觉。
侍女上前,满脸忧伤,“郡主,您在这儿吹了好久的冷风,再不进去,该染上风寒了。”
“我染上风寒,他会心疼吗?”元拂雪痴痴朝雨幕里伸出手。
雨点砸在掌心,急促又沉重。
她仿佛没有半点痛感,泛红的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眉梢眼角满含幽怨。
过了会儿,她问道:“容徵呢?”
“听说从北城楼回来了,现在歇在乾和宫偏殿,郡主可要过去瞧瞧?”
元拂雪语调之中难掩怨恨,“他和苏酒正缠绵着,我又何必去讨他的嫌?”
这么说着,语气又突然缓和几分,“若将来事成,我允他和苏酒在一起,再把正妻之位让给苏酒,他是不是就能多看我几眼?他是不是就能念我的好?”
少女眸子里写满期望,卑微的令侍女心疼。
侍女温声安慰:“郡主不必如此,奴婢听说,今儿早上公子把苏酒带去北城门,乃是为了利用她让萧廷琛退兵。奴婢还听说相爷特别憎恨苏酒,似乎是打算剁了她的手呢!”
元拂雪怔了怔,“苏酒的手……被剁了?!”
“好像是,具体奴婢也不大清楚。”
元拂雪秀美的小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如同干涸太久的鱼儿接触到清泉,似是即将枯萎的禾苗遇上甘露,她拎起裙裾,不顾大雨瓢泼,飞快朝乾和宫偏殿奔去。
虽然在西北长大,但她小时候特别害怕电闪雷鸣。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怕。
知道她欢喜的男人回心转意,她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为了见他,她什么都不怕!
少女浑身湿透,推开乾和宫偏殿的槅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