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琛坐到绣墩上,慢吞吞穿上新靴。
大小刚好。
男人凝着靴履,桃花眼底浮现出一抹神往。
他还记得幼时,每每瞧见李氏亲手为萧廷德做小鞋子、小衣裳时有多羡慕,他央着薛程程也为他做一双小鞋子,得到的却永远只是唾骂。
男人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的明月。
金秋月圆。
天衡元年的秋夜,他坐拥江山,还有青梅竹马的小皇后。
他很贪心,贪心到恨不能成为世上最幸运的男人。
如果,如果薛程程真的后悔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后悔……
鬼使神差的,他起身朝未央宫而去。
相比太极大殿的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未央宫冷清得过分。
一轮月圆高挂天穹,银白月华如同覆落的白霜,笼罩着整座宫殿。
守在殿外的小宫女正在打盹儿,萧廷琛撩开帘子踏进去,殿中寂静,浓浓的冷药香扑面而来。
珠帘深处,那个女人卧在贵妃榻上,被褥并没有盖好。
青丝曳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纤细如骨,昔日保养秀美的面容透出黯淡蜡黄,仿佛即将不久于人世。
他静静看着。
薛程程突然在睡梦中咳嗽起来。
渐渐咳得厉害了,她艰难支撑着坐起,拿手帕轻轻捂住口鼻。
萧廷琛瞧见帕子上残留着血渍。
他负在背后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这个女人,果然病得很重吗?
似是终于注意到萧廷琛,薛程程面如金纸,微微喘息,“……我可是在做梦?”
值夜的宫女大约躲懒去了,她唇瓣干裂,说话声都染上了嘶哑。
萧廷琛沉默地给她倒了杯凉茶。
薛程程接过,很快喝了个干净。
她望了眼萧廷琛袍裾下的靴履,惨淡的面庞上多了些笑,“大小可还合适?原是我估摸着做的……”
“刚好。”萧廷琛声线平稳。
薛程程又咳嗽了几声,“那就好……我身子越发不行了,也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为你做一双鞋……”
殿中没燃烛火,中秋的月色非常清透。
萧廷琛立在贵妃榻前,俊美邪佞的面庞染上凉意。
他平静地注视着薛程程,桃花眼底无波也无澜,“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花样?”薛程程抬袖掩住唇瓣,笑得凄迷无奈,“在你眼里,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花样吗?”
她顿了顿,慢慢放下宽袖,“罢了,今日果往日因,这么多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萧廷琛看见她的宽袖上沾满血渍。
他虽不通医理,却也明白咯血之症非常严重。
他蹙眉踏出寝殿。
没多久,以伍灵脂为首的数名御医纷纷连夜赶赴未央,亲自为薛程程请安问脉。
薛程程虚弱地靠坐在引枕上,任由他们号脉。
低垂眼帘咳嗽时,翦水秋瞳中却有笑意一闪而过。
……
中秋夜宴终于结束,苏酒喝得半醉半醒,迷迷糊糊被白露和霜降扶回乾和宫寝殿。
她一跨进殿槛就忍不住脱了外裳,踉踉跄跄爬上了龙榻。
躺下不久,少女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