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她问。
“然后……”杜十娘无奈一笑:“她说我干净后,说不知道我是不是正经的人……如今一看,妮子看的倒是清楚。”
七姨闻言笑着,她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指甲缝里有些许来自木桌的红漆。
“十娘,你想要什么。”七姨问:“我是说抛开对姑娘的纠结念头,你想要什么?银子?还是一个良人。”
“您说什么呢。”杜十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花月楼……可真的是得了不少的银子,所以我也不是财迷了。”
“瞧瞧你那点出息,还说自己不是财迷。”七姨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子朝着杜十娘丢了过去。
散碎银子打在杜十娘的身上,很疼,不过她眼疾手快的久捡起来装进了自己的怀里,并补充道:“我这不是财迷,是勤俭。”
“啧。”七姨无奈的看着自家的闺女,嗔道:“你要是真那么想要银子,我这儿的可用不完。”
“四闲也这么说。”杜十娘笑嘻嘻的收起银两,旋即拿起七姨放在床头的暖玉,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至于说什么良人,十娘早就不想了,要是没有合适的人,说不定……最后我还真的要赖着四闲呢。”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七姨问。
“我想要你们都好好的。”杜十娘认真说道:“我想要四闲和淮竹姑娘安稳下来,想要七姨您好好活着,想要翠儿能轻松一些,想要妮子能找到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七姨……我真的是很贪心的人。”
“是贪心了点。”七姨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前面的先不说,我会惯着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至于说七姑娘,我觉得你让她做的事儿就是她喜欢的事儿。”
“七姨,这不一样。”杜十娘眼睛里闪过一抹荧光:“妮子不是一般的姑娘,她不是普通人,她的未来该是天望海般广阔,而非与我一同在烟尘中颠覆。”
杜十娘说着,语气添了几分希冀,昂扬的道:“她该去看那广阔海面下的银丝鱼,该走进南荒的林子去瞧瞧那些她喜欢的竹子,她定能见识到不一样的南荒……甚至是玄奇无边的东玄,妮子总会发现自己飞的比想象的还高……这春风城不该是她应该待的地方。七姨,她该有值得她似是一团火球一样疯狂、能够让她拼尽一切去追求的宝物,而不是现在住在十楼,听我和翠儿的……”
杜十娘说着,手里的两块暖玉被她捏的似是要融在一起。
七姨听着杜十娘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在里面瞧见了“骄傲”两个字。
不应该是骄傲,应该是不舍。
“你有什么骄傲的?”七姨疑惑的问。
“我没有骄傲。”杜十娘想起了家里的几件宝物,语气平缓了下来,她说道:“流光溢影透浮萍……我和她在一起看到的一些东西,与七姨你也说不甚清楚。”
比如杜七不是一般的姑娘这件事,她向来是不敢问自家姑娘的。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七姨今日了解了一些杜十娘的改变,同时也确认了这丫头内心真正的想法。
“你宠爱她,却算不上情爱。”七姨认真说道。
这就是她窥探杜十娘内心后得出的结论。
是了。
因为早晚会分开,所以也不敢去想的一些有的没的。
“是这样吗。”杜十娘听到七姨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如释重负还是失落,可她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
“嗯。”七姨点头。
“若是这样就好了。”杜十娘抽了抽嘴角,算是笑了。
“十娘,你果然还是个孩子……看上去成熟了,可事实上,你这点念头和七年前没有分别。”七姨坐桌旁,看着画卷上一袭蓝衣、似哭似笑的少女,垂下眸子道:“你一手推四闲上了九苑,自己让那李孟阳给你梳拢……她成了清倌,你入了红,还自以为找了良人。”
杜十娘不解道:“对四闲来说,这难道不是好事?”
“那你呢?”七姨问。
“……”
杜十娘抬起头:“我也不碍事的。”
“石闲常说,她的十娘是自尊的人。”七姨认真说道。
杜十娘认真说道:“七姨,被人踩的,可算不上自尊。”
“你想要很多东西,太贪心了。”七姨抬起头:“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喜欢姑娘,就和姑娘好好的在一起,是不是对食也不重要……十娘,您想让姑娘见到的东西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杜七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这春风城哪个姑娘不知道杜七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一身黑纱的女人。
世界很美好,对于一些人来说——
姑娘就是她的世界。
这句话对杜七成立?
兴许成立。
可对于杜十娘来说更是最正确的道理。
“七姨,十娘是自尊的人,可不是自私的人。”杜十娘说道。
“将自己的念头加在姑娘身上,就不是自私了?”七姨反问。
杜十娘笑了,她轻声道:“七姨这话可拐不走十娘,十娘若是自私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天。”
“也是。”七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旋即说道:“我先前一直与你去分什么情爱与宠爱,事实上……我们南荒人自古以来就不说什么情爱,大约爱到深处变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还你一份,你来我往的才是一辈子。”
杜十娘坐直了身子,眼睛睁大了许多,泪痣十分的显眼。
“铜镜上的朱砂不是我给你暗示的小心思。”七姨呷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擦磨铜镜需要用到朱砂和锡子,买来后就是这个样子。”
她只说了对食,其他的都是杜十娘自己联想到的,包括那假凤虚凰的事儿。
“十娘,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念头。”七姨看着杜十娘那微微颤抖的样子,叹息道:“为自己想一次,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