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烨的话一出口，冯桂芬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开了。

“抚台大人，你真的要建设一个将西洋学问与中华学问兼容并包的大学？你知道这其中蕴藏的风险吗？”

冯桂芬沉声问道。

不错，作为一个精研中西学问的大学者，冯桂芬对于西洋的算术、几何、历法等领域均有涉猎，至于国学，更是精深，但是，当他将目光投向西洋的时候，方才发现以前坐井观天了，西洋的学问比之中华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恪物之学，已经将中国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只怕整个中国没有几个人比冯桂芬更想着建立一所书院来教授西洋学问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魏源在世时，也曾经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不去学习西洋的长处，只知道故步自封，早晚有一天，中国要被人家全面超越，甚至被西洋列强鲸吞蚕食！

但是，想归想，这其中的难度与风险太大了，单单说朝廷之上，那些大佬们，大多都是儒学的死忠，向倭仁等人更是理学的一代宗师，对于西洋的学问根本就是不屑到了极点，如果真的光授西洋学问，只怕这些人弹劾郭烨的奏章，会在皇上面前堆成山，一个不小心，郭烨就得身败名裂，甚至死无全尸的！这绝不夸张！

郭烨点点头，答道：“林一先生，我所说的当然是真的了，既然我们认为我们的做法是对的，为什么不去做呢？我们中华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才是衰落的根本，想一想，所有的人都去读八股文，去当官发财，那谁来研究枪炮，谁来发展实业？谁去造铁甲舰？谁有去探索整个宇宙之中的奥秘？儒学只不过是人生的哲理，为政的学问，却不是穷就物理的学问，不改变这个独尊儒术的现状，咱们中国可就危险了！”

“可是，”

冯桂芬苦笑道：“如果我们去改变这个现状，只怕会被碾为齑粉……”

“怎么？林一先生怕了？”

郭烨调笑道。

怕？

冯桂芬哂然一笑，答道：“大人，说句不恭敬的话，您身为抚台，前程不可限量，年方弱冠，都不怕，我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怕什么？怕者何来？这正是我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去做的事，即便是前面刀斧加身，那也是我先去刀斧加身，这个头我出了！”

郭烨大喜，大笑道：“林一先生，我等的就是您这句话，放心，即便是真的有刀斧加身，那也是我这个始作俑者去挡着，现在不是我们没有退路了，而是咱们汉人没有退路了，中华没有退路了，泱泱中华五千年，炎黄子孙一脉传承至今，真的已经到了亡族灭种的时刻，要是咱们再不警醒奋起，愧对列祖列宗啊！一句话，这件事情，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天下没有哪一个人能够拦得住我，即便是当今的天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