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华仙的身体随清气一同升上空中，下沉的浊气包裹住茨木之腕的身体，随着咏唱生出全新的变化。

“仙术·满碛寒光生铁衣！”

身体被大幅强化的茨木之腕再度跃起，对着法相连环出拳，一次强过一次，一次猛过一次。

空中的茨华仙也没有闲着，一手操控浊气辅助茨木之腕，一手操控清气编制出全新的方术。

“稳泛沧浪海天阔。”

“春风拂槛露华浓。”

“醉魂幽恨如梦幻。”

每一句都是颇有意境，也是玄妙无穷的仙术。

有操控元素，掀起白波。

有唤来风花，缭乱大气。

有影响五感，迷幻迷离。

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正统的仙术方术，不是邪魔外道，不会受到佛法克制。

上有仙术轮番轰炸。

下有鬼神连续打击。

上下夹攻，清浊轮转。

就算本愿寺显如真的坐佛如山，也无法抵挡这能撼山摧岳的攻势。

当显如合十的手掌出现肉眼可见的缝隙，坐佛之法也就破了。

空中的茨华仙停下法诀：“热身运动就到这里吧。”

地上的茨木之腕扭头舒肩活动筋骨：“只拿出这点本事，是在小看我们吗？”

“不不，我可不敢小瞧任何一位超越者。”本愿寺显如不再坐佛，终于起身，“只是，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我也需要找一找感觉。总是佛陀慈悲，都快忘了慈悲的背后在诸恶退避，万鬼共服。”

“万鬼？”茨华仙冷笑一声。

“秃驴，你很狂啊。”茨木之腕先行怒目。

“事实而已，因为，我即是佛，我即是他力。”

本愿寺显如再度双手合十，既然坐得佛，更立得佛。

“众生皆苦，世人皆罪，唯有得他力提携，才可得往生极乐，罪人们。他力本愿，恶人正机之时已至，南无阿弥陀佛。”

他力本愿，恶人正机，正是本愿寺所提倡的两大理念。

“他力本愿”，指人无法依赖自身修持达到涅盘的永世超脱，需要有他力的协助，而他力便是南无阿弥陀佛，只有南无阿弥陀佛的提携，才能能获得解脱，任何修行方法皆不足取。

“恶人正机”即是说南无阿弥陀佛要拯救和引度的都是罪孽深重之人。

石山本愿寺能在战国时期得到如此广泛的信仰，斩之不断，灭之不绝，就是因为这两大理念。

前者简单易懂，归拢人心。

后者更是另辟蹊径，以恶人为目标，恶人大多是有战斗力保障，因此纠结了一大批武士、山贼、海盗。

用一句刻进DNA的名言来概括——恶人也是需要救世主的啊。

而本愿寺显如，就是这个救世主。

将他力本愿、恶人正机进一步扩张，融入众生皆罪，众生皆苦的概念，这样就不必局限于一般意义上的恶人，让救世主之名名副其实，最终证得超越大道。

乍看上去和神道有些相似，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本愿寺显如要的不是信仰，而是他力引导的过程。

非要说的话，更接近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关键在于度化。

“立佛天地间。”

本愿寺显如的背后宏愿之轮缓缓铺开。

霎时间，佛光万丈。

被佛光一照，地面跪拜的影影幢幢越发虔诚恭敬，口中不断诵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得解脱，得解脱，得解脱……”

一开始还是杂乱无章，你念你的，我念我的，很快变得整齐划一，声音越来越洪亮，越发振聋发聩。

诵念声中，黑影的状态也发生了改变，像是雾气般弥散开来。

如浓墨一般的黑色雾气，与头顶威严的佛光形成鲜明对比。

关俊彦让红姬稍稍收摄一束，刚一沾染，关俊彦就觉得心头悲苦，眼前又出现曾经被斩杀之人的面容，心中生出明悟。

大概这就是本愿寺显如说的“众生皆苦，众生皆罪。”

不愧是超越者，其他方面不论，神通上确实了得。

“众生所在是无边苦海，唯你所处是极乐世界，这就是你的超越之道。”

茨华仙看得比关俊彦更加透彻。

“不错。”脚踩苦海，头顶极乐的“佛陀”声震天地，“我将度化众生，只要你愿意，也可以得到度化，茨木童子。”

茨木之腕双手抱胸，眼角上扬：“你知道我造了多少杀业吗？”

“都是前尘往事。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光压顶。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照你这说法，我先大开杀戒，转头把刀一丢，就成佛了？那些被我杀死的生灵呢？他们得怨恨呢？”

佛教流传最广的话语之一，在茨木之腕看来最是荒谬。

少女外形的鬼王猛地一跺脚，苦海生波，声势不输佛光。

“我没你那么虚伪，我是恶鬼这点，我很清楚，什么时候被杀都不会有怨恨——我、萃香、勇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啊，就算成了仙人，我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仙人。本愿寺显如，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是权僧了，什么度化，什么往生极乐，什么苦海……都是表象，你的根本是权术！”

茨华仙双目如电，仿佛要透过佛光看透本愿寺显如的内心。

“你需要披上佛的外衣，你才是佛，如果你需要拉人入地狱，你便是恶魔。”

何为权术？控心之术，驭人之术，善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为我所用。

本愿寺显如眼皮一颤，表情瞬间狰狞又瞬间归于平和。

“你不懂，佛魔本就是表里一体。人人皆有佛性，人人心中也有恶魔。”

“我不懂？”

一直到保持仙人风范的茨华仙解下包裹头发的束带，哈哈大笑，姿态癫狂。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仙·鬼·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