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鲁密铳,就是相当厉害的火绳枪;更有自生火铳的发明,与燧发枪是差不多的结构。
但武器再好,也是人来使的,决定因素还在于操作者。
明末已是积弊丛丛,从朝堂到地方,从军官到士兵,都受到了国家衰弱、官员腐败、财政窘迫的影响。
火器虽有,质量却难以保证;再先进的火器,却难以大量装备。粮饷都难以如数如期供给,就更别说打造先进火器了。
所以,代善只注意到了明军火器犀利,却还没悟到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明军在精神意志上的提升。
紧皱着眉头,代善回首望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但枪声没有间断,说明被围攻的明军还在抵抗,还没有被全部消灭。
萨哈廉在干什么?难道是怕伤亡太大,而没有全力猛攻?难道不知道,那边的拖延,这边就是成百上千建州勇士的伤亡?
代善心里咒骂着,转过头便看到岳讬满脸尘灰地纵马赶了过来。
“父亲,还要顶到几时?”岳讬有些气急败坏,更多的还是痛心,“我军伤亡太大了。穆护萨、罗兰泰、宏科——都阵亡了。”
突然听到这三个熟悉的牛录额真的名字,代善脸上的肉跳了几下,都是跟随他身经百战的勇士,却皆丧命于此。
再次回头,代善用行动表示了要继续作战的理由,一定要消灭突出的明军。
岳讬无奈地咬了咬嘴唇,拔转马头疾驰而去,只留下“我带人堵击官道之敌。”
代善无声地叹了口气,明军的兵力占优,火力凶悍,继续纠缠除了增加伤亡,并没有取胜的希望。
但事已至此,如果能达到最初的作战目的,全歼突出冒进的敌人,还不失为有限的胜利。
可要是半途而废,不仅两头失利,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更是致命的。
战斗打到现在,已经是会战的规模,且陷入到了混战的程度。两个相距不远的战场,更是同样的激烈。
萨哈廉率五千人围攻一千八百明军,代善和岳托率一万两千人堵击三协共两万多明军。
张盘和孔有德的两协已经全部参战,张榜的部队作为后阵,还没有发动。
这样的形势,已经注定了明军最终的胜利。但战斗还在继续,每一刻都有生命在血肉迸溅中消逝无踪。
就在枪炮轰鸣、人喊马嘶的杂乱战场的后方,七八门大明重迫在几百火枪兵的保护下正在紧张地架设。
炮兵们忙碌地观测着距离,调整炮口,瞄准了代善的大旗所在。
“缩短一寸三分引信。”炮兵军官方为功突然下达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命令。
前面说过,简陋的引信不太可靠,为了避免提前爆炸而误伤,引信通常都设得很长。这也就是炮弹落地要等上一会儿,甚至多达几十秒后才爆炸的原因。
缩短引信,则意味着冒险,炮弹有可能误炸到炮兵。
几个炮兵看了方为功一眼,也没犹豫,低头开始处置引线。真短啊,还是头一次。
炮口的角度方位已经固定,炮兵们装填了发射火药,然后用铁钩子小心翼翼地把炮弹放入又短又粗的炮膛。
方为功举着望远镜,再次瞭望了一次代善的大旗所在。在放下望远镜的同时,他已经下达了命令,“点火发射!”
铁尖刺入火门,扎破了里面的发射药包,一根引线插进去,火把伸了过去。
轰,轰,轰……七八门火炮依次发出巨大的轰鸣,所有炮弹都离膛而出,掠空而飞,也让炮兵们松了口气。
一颗炮弹在战场上空爆炸开来,因为高度的关系,对地面的敌我双方都不能构成大的伤害。
又是一颗炮弹凌空爆炸,却是飞到了更远的建奴的头顶。伤害有限,甚至是没有,但巨大的响声如同炸雷,把建奴吓了一大跳。
“贝勒爷——”亲卫纵马贴近,提醒着代善。
代善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又该换个地儿了。
炮弹落地再爆炸,按他的估算,足够纵马驰远。再加上有亲卫的保护,不是倒霉到家,让炮弹砸到头上,他并不觉得十分的危险。
但是——耀眼的闪光之后震耳欲聋的响声,一下子打乱了代善的思维。
一颗炮弹凌空爆炸,离代善不到二十米,激射的弹片立时打倒了一大片建奴。其中有被打死打伤的,更有被震昏震倒的。
战马扬蹄而起,一声嘶鸣,差点把失神的代善掀落马下。没等他安抚住战马,接二连三的爆炸便在周围响了起来。
“贝勒爷,快……”亲卫们惶急地围拢过来。
又是一声巨响,盖住了亲卫们的惊呼。代善的耳朵嗡嗡作响,目光有些痴呆。紧接着,他觉得右肋一阵剧痛,战马再次惊跳,把代善重重地摔了下来。
蓝天、白云,空中飘散的烟雾……景物在代善的眼中旋转变幻,最后变成了黑色的大地。
身体一滞,不能呼吸,接着是剧痛传遍全身,代善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大旗倒了?!不,是在半卷着快速脱离战场。
张盘在望远镜中看得清楚,振奋和激动瞬间充满胸膛。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大声命令道:“擂鼓,总攻!”
“擂鼓,总攻!”孔有德也发现了战场的变化,建奴的势头突然减弱,代善的大旗逃跑了。
战鼓声响起,节奏激越而急骤;呐喊声、喊杀声随之高昂,明军奋起余勇,在军官的带领下,愈发猛烈地向前冲杀。
“撤退!”岳讬的心直往下沉,望着脱离战场的大旗,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本就处于下风,父亲的大旗一退,军心再不可收拾。此时再强行恋战,除了徒增伤亡,已经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