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脖颈间的手指很冰冷。
如铁钳一般无法撼动。
隔着金属眼罩,唐柔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的皮肤很白。
形状姣好的唇瓣却是红的。
红的绮丽,红的惑人。
像花圃里绽放的罂粟,绮丽又诱人堕落。
他很平静,没有透出任何情绪,可以称得上漠然。
那样的神态和掐着她的动作割离开来,像两个人。
湿润的发丝落在她脸上,有些凉,又有些痒。
背后的石块凹凸不平,硌得她后背生疼,偏偏颈间这只冰凉的手钳固着她向下压,即便没有用力,也使背后传来一阵刺痛。
唐柔是人类之躯,注定无法与这些强大的异种生物抗衡分毫。
她没有选择挣扎,也没有动,她知道他一定认出了自己是谁,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会伤害她。
如果他真的想杀了唐柔,那她绝对不会有丝毫靠近的机会。
那苍白俊美的身体,原本如瓷做的雕塑一般美丽而无瑕,可此刻上边遍布着殷红的伤痕。
通过林利说的那些话,唐柔之前猜测人鱼大概受了伤,可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绵密的疼痛。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而最让唐柔难过的是。
他看起来很孤独。
人鱼低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柔,如同俯瞰渺小的蝼蚁。
冰冷,漠然,看起来傲慢,甚至有些偏执。
唐柔只能仰头怔怔地看着他。
没有人知道他受伤了。
他带来的海啸与幻觉令人恐惧,他们只会想怎么抓捕他,怎么伤害他,而不是怎么治愈他。
让唐柔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之前是她亲手将对自己无比信任的人鱼送入了医疗中心,送入了巴别塔的虎口。
周围十分安静,身后的嘈杂场景消失了,呼啸的海浪也变得平息。
周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雾气隔绝了一切。
唐柔等待了许久,察觉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将手覆盖在他的冰冷苍白的手臂上。
“如果你不是想杀死我,那能先松手吗?我很疼。”
大概是某些字眼刺痛了他的神经,扣着脖颈的手有用力的迹象。
指尖摩挲过她的皮肤,人鱼歪着头,有些迟疑。
脖子太细了。
皮肤是温热的。
生命力并不顽强。
他的本意并不是伤害她,而是拥抱她。
手下的体温,是他贪图已久的东西,也是他苦苦寻觅,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始终触及不到的渴望。
要松手吗?这是他唯一想带走的东西了。
人鱼还在犹豫着。
手指猝不及防沾到了湿热的东西。
一滴泪。
他一僵,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收回手,离远了一些,无措地垂着手,似乎被这一滴泪打乱了步调。
她怎么哭了?
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吗?
他没有用力。
他只是……难过。
地球上位者想要得到强大的能量,不停制造各种危险的武器,威胁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安危。然而当别的物种获得那种强大的力量,他们便开始畏惧,想要控制。
控制不住,就会想要除掉它们。
于是向前追溯,伤害的出发点竟然是贪婪,想要得到,去征服去占领,发现他们无法掌控后便想要毁掉。
所以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连她都害怕他?
人鱼垂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