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柴公子回来了吧？”</p>
会客厅里坐在圈椅上的老者起身相迎。</p>
楚平生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记起来了，他与萧美娘回城那日，这老头儿曾与荣凤祥父女一起到柴府门前看热闹。</p>
“咳，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沙天南沙老先生，沙家你应该知道，做冶铁生意的，军队里的武器很大一部分来自沙家。”</p>
柴慎赶紧给他们做介绍：“旁边那位公子是沙老先生的弟子杜枫。”</p>
“原来是沙老先生，久仰大名。”楚平生躬身见礼，又冲旁边一袭紧身青袍，腰缠革带，足蹬软靴，长相清秀，唇红齿白，目光湛然英姿勃发的杜枫微微点头。</p>
他本想笑着客套两句，然而话到嗓子眼儿，卡住了，因为这杜枫……是个女的。</p>
女扮男装！</p>
这身打扮骗骗柴慎还行，要骗他？怎么可能！</p>
“上次只是惊鸿一瞥，今日再见贤侄，果然玉质金相，气宇不凡。”沙天南一口一个好词，微微扬头，做慈眉善目状。</p>
“沙老先生谬赞了。”</p>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平生耐心客套。</p>
不想旁边女扮男装的杜枫把脸一转，轻哼一声，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p>
沙天南回头瞪了他一眼，将话题一转，指着随他入厅的尚秀芳说道：“不知这位姑娘……”</p>
“哦，我的一位朋友。”</p>
他只说朋友，没有说名字，沙天南自然不会犯图安的错误，哈哈一笑，说声“幸会”，然后便转过脸，望柴慎说道：“柴大人，既然柴绍已然回府，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安排他们见一面怎样？”</p>
“好。”</p>
柴慎一口应下。</p>
“等等。”楚平生打断替自己做决定的两个人：“安排我们见一面？你们要我去见谁？”</p>
沙天南呵呵笑道：“当然是独孤阀的大小姐，凤儿了。”</p>
柴慎说道：“没错，沙老先生这次上门，是为保媒而来。”</p>
“你要我……去跟独孤凤相亲？”楚平生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什么鬼展开？他还看到尚秀芳的帏帽在轻颤，得亏有外人在场，若是没有，想必已经忍俊不住，娇笑出声。</p>
年少成名就是这点不好。</p>
保媒的能把门槛踏破。</p>
“我没空，不去。”</p>
他的一句“不去”，弄得沙天南满脸尴尬。</p>
杜枫更是剑眉斜飞，眼中带煞，恨他不留情面。</p>
柴慎说道：“绍儿？不得无礼。”</p>
“我这次回家就是向你辞行的。”</p>
“辞行？辞什么行？”</p>
“我得去飞马牧场一趟。”</p>
“去哪儿干什么？”</p>
“去飞马牧场当然是采购战马了，如今时局混乱，洛阳以东有李密，以南有朱粲，以西有李渊，以北有窦建德等人，虽然沈法兴、汪华等遥尊皇泰帝和太皇太后为主，但是你们不会真以为洛阳有事，他们会率军勤王吧？所以万事还得靠自己。”</p>
沙天南插嘴道：“洛阳城坚池深，攻难守易，谁会吃饱了撑得领兵来打？即便是李密，不也只是在周边小打小闹，不敢深入吗？你看宇文化及，如今已然是众矢之的，我想，朱粲、窦建德那些人肯定不想成为第二个宇文化及吧。”</p>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p>
楚平生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刚要去跟便宜爹说话，那位杜枫说道：“还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说的比唱的好听，像你这样的公子哥，上了战场就是引颈受戮的下场。”</p>
“杜枫！休得乱语。”沙天南张目而斥。</p>
“哼。”</p>
“他”一脸不忿，转过头去。</p>
“我这徒儿被他师母宠坏了，柴将军莫怪。”</p>
“无妨，无妨。”</p>
柴慎说完拉着楚平生的手到旁边说了一席话，大意是晚上先见见独孤家的小姐，飞马牧场那边晚走一天也没关系。</p>
听完他才明白独孤峰在打什么主意。</p>
宇文化及弑君后，独孤峰带着他的人逃离江都，暂时按兵不动，准备随机应变时，而王世充先一步拥立杨侗，并指责独孤阀同宇文阀一样，有谋反之心，那日之事是其与宇文化及一起策划的。</p>
独孤峰表示很冤枉。</p>
他是有找东溟派采购武器装备，但问题是，弑君的事可是跟独孤家一点关系没有，然而以王世充为首的洛阳七贵挟持杨侗，很快便控制住了洛阳的局面，独孤家在朝中的力量皆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p>
直至萧美娘回到东都，并垂帘听政，主持朝务，诛段达十族，清理御史台，柴家一夜之间权倾朝野，把王世充等七贵都压了下去，独孤峰认为回洛阳的机会来了，柴慎父子作为宇文化及弑君事件的亲历者，只要他们说一句跟独孤家没有关系，朝廷里的人谁敢怀疑？其实就算不回洛阳，只要柴慎帮忙澄清，独孤家就不会被当成宇文化及的帮凶，像现在这般尴尬。</p>
问题是柴家为什么要帮这个忙，思来想去，独孤峰把主意打到了女儿独孤凤头上。</p>
他也知道如今柴大公子名动天下，想要把闺女嫁入柴家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然而要说门当户对，条件相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独孤凤便是其中一个。</p>
他这个女儿从小跟随祖母尤楚红，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武功便已经超过亲爹，稳坐独孤家第二把交椅，哪怕对上宇文阀第一高手宇文伤，也能战个不落下风，更何况独孤凤长相亦是出尘脱俗，配柴绍绰绰有余。</p>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独孤峰确实拿出了诚意。</p>
至于沙天南，作为独孤峰的表弟，洛阳城里有名的富豪，跟军队关系密切，保媒这件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的肩上。</p>
而柴慎之所以觉得这桩婚事不错，最大的考量还是柴家没有高手坐镇，就像宇文化及弑君这件事，若不是风老前辈得知萧后危急，出世救助，以柴绍的武功，带着一个绝世大美人西进，沿途的流寇都不见得能够搞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