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报信来（两章合一）</p>
死在疫病之中的百姓都统一用火化了尸体，骨灰由家人领回去安葬，官差们大街小巷的忙活，用苍术艾叶丁香等熏个没完，辟晦消毒，以免疫病再起。</p>
官府安置所也陆续清空，病好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各回各处。</p>
死在这场疫病里的人叫人叹惋，而活着出来的人也不免心中庆幸。</p>
吴掌柜和赵旺等就是这庆幸中的人，病好以后，都继续回铺子做事了。</p>
手下的这些人都没事，石榴也是不免松了一口气。</p>
大家都感激王大夫，包括吴掌柜他们。</p>
其实她也该感激的，可怎么也感激不起来。</p>
人呐，先入为主了总是不好说的。</p>
不过，真相总有露出水面的那一天，到时候且说吧。</p>
兴盛药堂持续人满为患不断，马车缓缓驶过，石榴再不多看一眼。</p>
此番事情告一段落，城门也恢复通行，石榴决定赶紧回家去吧。</p>
这趟出门，她错过了二哥李荣榆成亲大喜，应该也错过了大嫂和大姐生产，算算日子，是都该生了。</p>
石榴让左成去订了船，明儿一早就出发。</p>
一路回了梨花胡同，黄忠就奔了出来，急声道：“家里来了人报信，说是出大事了！”</p>
“来的是谁？出什么事了？”石榴面色一变，刚封城时她托了杨师兄回去报平安，后头杨师兄返回，说家中一切都好，这大半个月过去，家里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大姐还是大嫂生产时……</p>
石榴不敢再深想，忙提了裙摆大步往里头去。</p>
刚进了门，就碰见了听着声响从里头跑出来的人。</p>
姜丙看见石榴，眼眶通红，扑通跪在了石榴跟前，“姑娘，二里庄出事了！”</p>
“什么？！”</p>
石榴听得不是下河村家里出事，陡然先松了口气，但想到二里庄，再看姜丙这憔悴的样子，不由也是眼前一阵眩晕，“二里庄出什么事了？”</p>
姜丙嗓子沙哑，“六天前的深夜，一伙贼匪翻进了二里庄，杀人烧庄，庄上人死伤无数……”</p>
又是一声扑通，却是拂冬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急问姜丙，“我娘他们怎么样？”</p>
姜丙摇头，牙齿都在发抖，“你娘死了，我娘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我大伯被王护院他们拼死送出来进城去跟二公子报的信，二公子已经报了官，我前天就赶来了府城，可城门紧闭进不了，在城门口等了两天，今儿总算是进来了。”</p>
拂冬放声大哭起来。</p>
听到那悲恸的哭声，石榴也不禁红了眼眶，鼻子发酸。</p>
二里庄那些老老少少的脸，有些熟悉的，有些不熟悉的，一一在眼前浮过，跟幻灯片似的，欻的一下，便都悉数变成了灰色。</p>
那么多的护院呢，来的是什么土匪，这般厉害？</p>
石榴冷静下来，让姜丙先好好的说清楚。</p>
但姜丙摇摇头，细的他也说不清楚，他精神紧绷了好几天，又是赶路，又没怎么吃喝的，这厢终于把消息传给姑娘，又大悲大痛下，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p>
拂冬也哭得眼睛跟桃子似的，站都站不稳。</p>
石榴叹了口气，让黄福赶紧去码头找左成，别订船了，赶紧回来，他们马上就出发，走陆路。</p>
让胡振将姜丙给扶上马车，自己则扶了拂冬上了另一辆马车，行李也不管了，喊上柯虎他们，这就走。</p>
让黄忠等左成回来了追上来便是，他一人一骑，等下追上来也快。</p>
一路经过童玩斋，又让吴义先关了张，叫上赵旺两个伙计一起回去，他们的亲人，都在二里庄呢。</p>
一行出了城去，一路不停歇，马蹄子都跑出了火花来。</p>
终于，赶到了二里庄，时辰还早。</p>
却正好和得了信从州城赶回来的邓管事他们迎面碰上。</p>
邓管事就是拂冬的爹。</p>
两厢碰上，邓管事几个给石榴见了礼，谁也没心思多说话。</p>
一路先进了庄子，便先闻到了空气里的焦味和弥漫不散的血腥味。</p>
双目四扫，到处都是被侵略过的痕迹，墙上，门上，地上，喷薄的血迹——</p>
一闭眼，石榴仿佛看到了那个晚上，漆黑一片下，贼人一个个翻墙进了庄，庄子上的人睡得正熟，巡逻的护院拼着最后一口气示了警。</p>
庄子上乱起来，护院们抓了武器同贼人们缠斗在一起，庄户们被惊醒，惶惶无措。</p>
贼人们杀红了眼，杀啊，杀啊。</p>
那喊杀声，惨叫声，一声一声响在耳畔。</p>
一双无形的大手陡然将石榴的心口给揪得紧紧的。</p>
石榴大步往里去，拂冬他们也暂时顾不得主仆，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进去，嘴里喊着亲人。</p>
外院里，满满当当的停着棺材，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惨白。</p>
可披白的，莫不都是些孩子，其中的大人，却都是姜同等人。</p>
姜德见了石榴，哭着跪在了石榴跟前，“姑娘，二里庄幸不辱命，箱子都好好的呢。”</p>
石榴再绷不住，眼泪欻得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瞪着胳膊挂在脖子上的姜德，“是不是傻？他们出手狠辣，既打不过，给他们便是，做什么抵死反抗呢！”</p>
钱财哪有人命重要？</p>
也只这一句，石榴就知道了，哪里是什么山匪强盗，是反贼，反贼！</p>
“来了多少人？”</p>
姜德道：“那晚不见月色，四下漆黑一片，压根数不清有多少人，巡逻的护院都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杀了，等贼人摸到了门房上，睡在倒座房里的护院们才惊醒过来，然后拼死抵抗……”</p>
回想起那个惨烈的夜晚，姜德浑身都在发抖。</p>
“他们逼问钱财都藏在哪里……护院们拼死拖住他们，我让我媳妇带着儿子从后墙出去，带着庄户们往山上躲藏，可贼人们太多了，不知都从哪钻出来，见人就杀，为了护住孩子们，大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孩子们也都跑散了，还是虎子机灵，带着槐树他们躲进了山头，晚上太黑，那么多山头，他们搜不过来，这才躲过了一劫，我是被王护院他们拼着最后一口气送出庄子报信……有贼人追上来，好险我躲进了树林里，撑到了天亮，便赶紧进城报信了。”</p>
姜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远说不明白那晚有多凶险，可石榴能想象出来。</p>
她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虎子等孩子，也不过十来个孩子。</p>
二里庄原本的七十口人，除了调去各处不在庄子里的，还有后头买回来学药膳忙作坊的这些人，再加上四十个护院——</p>
一共一百二十三口人，就剩姜德和这十来个孩子了！</p>
石榴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牙关。</p>
是她的错，自准备赎金赎胖妮时，她就从大枣庄多调了二十个护院到二里庄，再加上原来的，一共四十个护院，想着还有庄子上的庄户，怎么也护得住二里庄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