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杰同样前来观礼。</p>
他这趟是代表唐廷帝室而来，其本人同沈溪没有深厚交情，来往不多。</p>
但此刻目睹沈溪成仙，孟少杰心中感慨良多。</p>
时代的转折起伏中，有人脱颖而出，却不知又有多少人被埋葬。</p>
孟少杰当前专注修明史，但对大明之外人间种种亦都看在眼里。</p>
人间沧海桑田巨变，对他的修行来说有大裨益，但身处其中，孟少杰更多感到的是自身渺小。</p>
如此浮浮沉沉，或许只有似雷掌教、陛下等寥寥数人，才能跃出洪流外吧……孟少杰心中感慨。</p>
他想起与自己亦师亦友的萧春晖。</p>
对方虽身处洪流中但泰然，为了揣摩钻研自己的学问，不惜主动离开熟悉且相对安全的九天十地大千世界，前往儒林大千世界，迎向更叵测未知的命运。</p>
好在最近传回的消息，听上去令人安心些许。</p>
…………………………</p>
儒林大千世界中。</p>
被孟少杰和萧雪廷、萧航等人挂念的萧春晖，当前处境确实尚好。</p>
明媚的春光下，他居于山间院落间，正静心读书。</p>
天地间日头西斜。</p>
但萧春晖所居院落却不见暮色，春光始终正好。</p>
直到他放下自己手中书本，起身活动筋骨，院中阳光才骤然淡了，转为天边晚霞。</p>
萧春晖唤来书童：“先生当前有客来访？”</p>
书童：“是，燕赵那边的朔风山主前来拜访。”</p>
萧春晖轻轻颔首。</p>
朔风山主连峰，儒家燕赵新学当前的领袖，师承早逝的前圣程合，继承其衣钵，当前同后圣严傲云一样是已经成就三不朽的儒圣，在儒林大千世界新学中声望与影响力仅次于严傲云。</p>
后圣严傲云同前圣程合关系颇为和睦，共同奠定当今之世儒家新学的根基，同朔风山主连峰早年便相识，双方也经常交流学问。</p>
但那限于私交，在公开理念上双方有不小分歧。</p>
连峰推崇教化与法度并重，同时信奉古时圣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p>
虽然不曾公开宣讲，但萧春晖来这边已有耳闻，当初高天随在儒林大千世界时，曾经同连峰来往甚密。</p>
天宫旧属，可能在这方大千世界有了志同道合者。</p>
正是因为此前高天随的到来，严傲云与连峰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矛盾渐渐公开。</p>
哪怕在儒家旧学、新学争端越发激烈的如今，儒家新学内部也开始出现分流。</p>
严傲云主要精力集中在儒家旧学领袖乐原先生吴海林那边，近年来反倒是张晚彤和连峰打交道更多。</p>
这两年域外天魔又有卷土重来的气势，令儒家旧学、新学之争略微降温。</p>
吴海林、严傲云暂时放缓双方针锋相对的态势，更多戒备域外天魔。</p>
萧春晖也成功得张晚彤介绍，来严傲云门下读书求学。</p>
不过新学、旧学冲突略微平缓后，新学内部分流，愈发暗潮涌动了。</p>
传言旧学那边，内部同样不太平。</p>
晚些时候，书童再次来找萧春晖，萧春晖随对方去见严傲云。</p>
朔风山主连峰已经离去。</p>
严傲云独坐室内。</p>
他肉眼看上去如中年人四十岁许模样，貌不惊人，身居陋室内，一切文华内敛，令人全然看不出这是一位已经臻至仙境三重境界的儒家素王。</p>
“先生。”萧春晖上前行礼。</p>
严傲云微笑，招呼对方落座。</p>
他不多提方才到访的连峰，如常考较萧春晖学问，末了笑道：“好，好，气象渐成。”</p>
萧春晖：“此皆二位先生之功。”</p>
除了严傲云之外，一直以来，他自张晚彤处受益良多。</p>
在这方儒林大千世界，亦无唐皇张晚彤可言，而是天瑞居士张晚彤，其本人对此不仅不介意，反而泰然，萧春晖亦入乡随俗。</p>
“自谦虽好，但如果是我二人之功，便该是我们来做这番学问，可如今显然不是。”严傲云笑道。</p>
萧春晖：“依先生之才，诸般学问皆不在话下，只是先生为苍生奔波，始终不得清闲。”</p>
严傲云：“心安便是清闲，无所谓奔波。”</p>
萧春晖：“域外天魔威胁渐渐重消……先生将要再次西行？”</p>
严傲云起身：“世事如此，且多磋磨。”</p>
萧春晖送对方离开。</p>
他不必再联系张晚彤。</p>
相关事，严傲云会自己同张晚彤沟通，萧春晖并非作为双方之间的桥梁存在。</p>
不过萧春晖回到自己小院中以后，也没有再次翻开书卷。</p>
暮色下，他静静望着远方天空，梳理思绪。</p>
九天十地大千世界那边，自人间合流之后，高天随便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行方不明。</p>
但他近来可能跟朔风山主连峰有过联系……萧春晖心中默默想道。</p>
…………………………</p>
九天十地大千世界这边，雷俊同样接到大师姐许元贞的通知。</p>
在那边，张晚彤有跟许元贞交流过。</p>
“新学、旧学之争局面没有彻底明朗前，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动作。”雷俊沉吟：“何况纵使域外天魔来袭关头，魔佛一脉传人也仍通过时之渊侵袭儒林大千世界，虽有浑水摸鱼一说，但那边当前太乱了。”</p>
许元贞轻笑一声：“也未必是完全乱得不可开交。”</p>
雷俊：“有新发现？”</p>
许元贞：“所谓域外天魔再次来袭，我们这趟当面与之打了些交道。</p>
它们并非来自那妖魔之世，但是，那边佛门弟子扭曲入魔的变化，可能与之系出同源。”</p>
雷俊听着天通地彻法箓中传出的声音，双眉轻轻扬起：“这样么……”</p>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如此，当更慎重，百目妖树当初乃是佛门金身三重的千手千眼大尊所化。”</p>
千眼千手大尊自身当初肯定出了很大问题才给人以可趁之机，否则纵使是洞真层次的仙佛，能镇压或杀死他，也不至于将他扭曲成那般模样。</p>
但前车之鉴，仍值得后来者警惕。</p>
许元贞：“嗯，无妨，晚些时候有机会，再多看看。”</p>
雷俊闻言了然：“大师姐已经做好洞玄太微的打算？小师姐呢？”</p>
许元贞：“晓棠已经闭关了，我跟她路数不同，不急在眼下，这阵子正好再研究点别的东西。”</p>
雷俊：“预祝你们顺利功成，那边不太平，如果有需要，先回来，或者我们这边人过去。”</p>
结束联系后，雷俊端坐三清三宝洞天内，细细思索。</p>
晚些时候，忽有一道金光飞入洞天。</p>
金光中赫然是一头五彩真凰，只是相较于真正的凤凰，这头飞入三清三宝洞天的五彩真凰虽然外观上一模一样，但气质显得有几分急切。</p>
入了洞天，眼见雷俊正在沉思，她顿时收敛羽翼，不敢再发出声响。</p>
“怎么现在天天变作这幅模样？”倒是雷俊先开口问道。</p>
那凤凰很破坏形象地缩了缩脖子：“大师兄最近和风明圣主处的比较好。”</p>
说话同时，她身形变化，由闪动金光的五彩真凰，化作身形窈窕的紫衣女冠，正是雷俊的二弟子韩筱菲。</p>
重现人形后，她规规矩矩向自家师父行礼。</p>
雷俊一时间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p>
凤凰风明颇为欣赏卓抱节，这事他自然知晓。</p>
但自家二徒弟这个思路就很有特色。</p>
为了揩她大师兄的油，就也变作凤凰模样谋求贴贴？</p>
不过韩筱菲此番风风火火跑来面见恩师，显然是为了旁的事。</p>
正经行礼之后，她马上就急切地说道：“师父，大师兄……大师兄他可能要有徒弟了！”</p>
雷俊笑道：“好事啊！”</p>
纵使没有玉清周天法镜，他如今也可粗略观览天下，何况卓抱节那边还有他的符箓。</p>
虽说雷俊无心将世间一切都尽数纳于自己眼底，更不至于时刻盯着自己的大徒弟，但卓抱节与他人结缘这样的事情，雷俊自然而然便生出几分感应。</p>
不过也仅限于知情，无大碍的情况下他亦不会干涉过问。</p>
只是知道这个消息，令雷俊颇为感慨：</p>
自己也将要做人师祖了么？</p>
韩筱菲来通风报讯的同时，卓抱节当前正回山来，将一个孩子交给山下道童院，而他自己则前往三清三宝洞天，面见恩师雷俊。</p>
入道童院入道，不意味着一定能通过传度成为天师府真传。</p>
但作为当代天师雷俊的首徒，卓抱节第一次接引人回山入道，还是立刻成了新闻。</p>
巧的是，同一日，龙虎山另一位高功长老辛北原，外出后回山，也带回个孩子。</p>
到了道童院，听说卓抱节跟他前后脚，辛北原不禁惊讶。</p>
不过惊讶之后，他很快恢复平静，将自己接引回山的孩子也交给道童院。</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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