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愤怒,在我下去推车的这段时间,竟然有人趁机霸占了我的车座。准确说,是一个妙龄女人,一个全副武装的妙龄女人,戴着口罩,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她的脑袋就藏在与羽绒服连体的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视我为空气。
她不仅霸占了我的车座,还很不客气的将我的吉他也丢在了过道里。
我更愤怒了,便瘸着腿,挪到她身边,开口骂道:“我草……你没搞错吧,这可是我的座位……我下去推车……你……”我摊开手,倍感无语,又骂道:“还他妈要不要公德心了!?”
她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回道:“我怀孕了……”
我愣了一愣,感叹道:“我刚说了一句,我草,你就怀孕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车上便传来一阵哄笑声……他们似乎也无所谓谁对谁错,反正我言语轻浮,她也不要脸的霸座了,都不是什么好人。
女人怒视我,也骂道:“你是个下流胚子吧!”
“我要是下流胚子,你就是一骗子……瞅你那腿,有我兜里的烟粗吗?就敢说自己怀孕了!”
“刚怀上,还不怎么显。”
“你要这么说,那我还真得和你辩论辩论……就算你是真怀孕了,那我也是个残疾人,于情于理,我都比你更需要这个座儿。”
“你也别吹了,我刚刚都看见了……你推车的时候,用的是吃奶的劲儿吧,脚底下都快干冒烟了。”
“我脚底下干冒烟了,受益的也是你们这帮没有下去推车的人!”我再次感到无语,一阵沉寂之后,才又低头怒视着她,几乎吼着问道:“你身上有刀吗?”
她也终于有些警惕地看着我,问道:“干嘛?”
“你们不就是见不得我还有一条好腿嘛,我他妈再补一刀,弄个重度残疾出来,行不行?……这车座我要定了!”
“吓死我了,以为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呢。”
此时此刻,真的很难用言语去评价一个只见过这一面的女人,但心里的憋屈感,却是那么的真实。我觉得自己很倒霉,在这样一个罕见的下雪天,更罕见地遇见了一个比我更没素质的女人……而我想的竟然是扎自己一刀,然后在我和她之间形成针锋相对的局面,难道这就是所谓对存在感的渴望吗?
是的,在长期得过且过的生活中,我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其实,车都推了,我也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需要一个座位,只是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可以理所应当宣泄情绪的机会……
这时,这个女人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换了一副嘴脸对我说道:“别那么狠……我就是骗你的,我没怀孕……座位还给你吧。”
说完,她便往过道走去,可我分明在这个时候听见她又嘀咕了一句:“最讨厌你们这帮背着一把吉他,就以为自己是文艺青年的社会败类!”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迷茫……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只是不知道,她针对的是吉他,还是什么社会败类,也或者,是随身携带吉他的我?
……
下一站,有人下车,终于空出了一个座位,有人提醒她,她才在这个空位上坐了下来;而后,摘掉了口罩,我也终于在漫天的风雪中,看清了她的样子……她不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反而唇红齿白,有点小性感,小迷人……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她的神经质。
这个世界这么大,人类这么多,总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所以,我也渐渐平静了心情;也许,她也是这么想我的……但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就这么一面之缘,毕竟苏州这么大。
如果不是骑摩托车摔了,我甚至不会坐公交车,我们本就不该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