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母也跟着笑。
关晞气得直哭,而关母却说,别开不起玩笑,生气就输了,你得笑!
笑!
关晞不想输。因为,只有七十岁的老人才关家里哭,下岗工人出门奔波生活的时候都在笑。关晞的邻居,整个家族兄弟姐妹二十来人齐齐下岗,见不到钱,但他们也在笑。
天冷风冷的时候,人不能流眼泪。皮肤沾了眼泪,会被冷风吹裂。
人们把眼泪流到肚子里去。
1999年春节晚会上,黄宏高呼:“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话音刚落,车胎炸了,好像枪响。
台下笑声如雷。
有段时间,电视热播《家有儿女》,每一集都是幸福快乐。少女关晞对比着电视上的生活,猜想生活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可生活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她揣着满肚子愤怒,但却不知道该愤怒谁、愤怒什么。成年人疲于奔波,只有小孩才有力气愤怒,而小孩愤怒全是迷茫,就像对着火车挥拳头。
火车扬长而去,总有人被甩下。
……
人,应该如何与昨日和解?
难耐的沉默中,关晞终于开口:“无论你做与不做,我都会帮你获得尽可能高的评分。因为,你拿到高分,可以体现我的领导力。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不需要你交换。”
陈家娴顿了顿,似乎挣扎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但是高分和最高分是不一样的。对您来说,出席和单独出席也是不一样的。”
高分和最高分确实不一样。出席和单独出席也确实不一样。
没人会记得第二名。
关晞站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她坐回椅子上,直视陈家娴。
陈家娴不闪不避地看她。
关晞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说看,你要什么。”
陈家娴说:“您还没有助理。我在实习期间,想一并承担您的助理工作。”
关晞笑笑:“你想要最高分,所以来做我的助理?”她坦率地说,“如果你想拿实习最高分,你必须去核心业务部门,比如郁贲那里。因为前线不会允许中台抢了核心业务的光——我这么说,意思清楚吗。”
陈家娴也很坦率:“您说的是,最高分不给中台部门,而不是不给您。您不会一直被排除在核心业务决策之外的。以及,我没有选择,您是我最好的选择。我相信您。”
阳光洒进来。
关晞终于点头:“我了解你的需求了。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要说服潘乔木迟到?你打算怎么说服。”
陈家娴想了想:“用力说服。”
……
用力,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偏执。
关晞对陈家娴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
但如果下属想做一件事,帮忙下属匹配资源,这是做上司的职责。
关晞履行自己的职责。
清晨七点,关晞从长乐坊项目出发,为了躲避早高峰拥堵,乘坐地铁前往金豪酒店。
金豪酒店是卓秀的协议酒店,位于越城公司的cbd,一面临江。这里好地段、好风景,自然也好堵车。
至少此刻,潘乔木这样想。
他按了两声喇叭,依旧被堵在车流中一动不动。潘乔木按下车窗。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他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现在是7点。他最迟要在8点10分之前赶到会场,接待并维护到场的社会关系。他不能让关晞抓住这个机会。
潘乔木扫了眼后视镜,看到缀在车队末尾的香槟色旧车,有些眼熟。
他又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前车移动了,他轻踩油门,将这个小小的巧合抛到脑后。
……
清晨七点半,前台王茜在金豪酒店打电话给君子怡。
作为会议筹办组成员,她今天早上的工作任务是接待、引领重要来宾,并协助确认重要来宾名单。能被卓秀集团列为重要来宾,意味着他们具备一定的社会地位,自然很忙,不到会议开始前最后一刻,谁都说不清出席状况。
王茜反复和君子怡确认:“现在这版来宾座位安排,按施总的风格,真的会通过吗?”
君子怡在电话对面说:“是的,施总会同意的。”
王茜说:“麻烦了子怡姐,本来应该直接请示施总,但我们拨不通他的电话,只好来问您。”
君子怡“嗯”了一声:“他同意的。”
王茜心想,不愧是屹立不倒的总裁办公室主任,把老板的心思拿捏得透透的。她笑着道谢,挂掉电话。
君子怡把手机放在一边,垂眼。她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
施远正仰头看着她,眼中有偏执。
“师姐,嫁给我。”他重复。
君子怡雪白的面孔有些厌倦,她用脚尖轻轻踢开他。
“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