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书记被乔丽丽一番抢白总算是明白了,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哎呀呀,我还真是糊涂了!只想着土地审批的确归咱们,反倒把刘县长没签字给忽略了。赵书记,看来我这脑子还真是连丽丽都不如了,呵呵呵!”
赵慎三微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冯书记拿着报告就走了。乔丽丽兀自愤愤不平的说道:“刘县长又不是不懂程序的,不签字就给咱们送过来,摆明就是不愿意担责任!”
“行了,盖学校培养人才是积德行善的大事情,如果真的需要也是可行的,不过……我估计等下刘县长会亲自来商议这件事的,咱们还是先去一高走走吧。”赵慎三突然说道。
“啊?”乔丽丽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可是赵慎三已经站了起来,先一步走出去了,她只好赶紧跟着出来了。县城的第一高中就在县委后面没多远,走进大门就可以看到已经很是破旧的一栋栋教学楼,一看就是五六十年代时的原貌,证明这多年来没有任何的改善。
此刻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校园里除了一群打篮球的孩子们,倒也显得十分宽敞。赵慎三慢慢的穿过甬道从前面一直走到后面,当看到宿舍楼都跟鸽子笼一般低矮狭小,图书馆居然跟体育器材弄在了一起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说道:“看来的确是太拥挤了。”
丽丽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就点头说道:“是啊,我们上高一那年因为学生多了没法子,就把体育器材室腾开当教室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这个样子。”
再往后走,穿过一道水泥院墙,后面是一排被夹在高高的教学楼跟后面街上的一排高楼中间的低矮三层红砖小楼,看样子是教师家属房,可是家家户户看起来都是黑乎乎的毫不通透。门口原本就不宽敞,还搭建了简易的石棉瓦棚子当厨房,看上去跟四五十年代的筒子楼一样寒酸。
赵慎三叹口气说道:“咱们到教师办公楼看看吧。”
丽丽熟门熟路的领着赵慎三走上了一栋毫不起眼的四层小楼,他沿途透过简陋的玻璃窗看着教师办公室也是拥挤不堪,最起码一间房挤了四张办公桌。一直走到校长办公室,居然惊讶的发现门开着,校长居然在。
赵慎三礼貌的敲了敲门,校长拉开门一看居然是县委书记,登时大张着嘴愣在那里了,连招呼他进去都忘记了。
乔丽丽笑着说道:“王校长,您怎么不让我们赵书记进去坐坐呀?”
王校长这才醒过来,赶紧激动万分的邀请赵慎三进屋了。
说起来是校长办公室,其实也就是单独一间办公室罢了,临床一套桌椅是办公桌,门口一套简易的水曲柳沙发一看都是用了二十年以上了。
看着带着高度近视镜、已经秃顶了的王校长,赵慎三却涌起一阵亲切之感,因为这样的老师才是一心一意扑在教育上的园丁啊!
“呃……赵书记,您今天怎么想起来跑到一高视察啊?”王校长木讷的问道。
赵慎三微笑着说道:“我今天闲,就跟丽丽一起随便走走。王校长,看样子这个校园不太宽敞嘛,房间够用吗?”
王校长叹口气说道:“唉!哪里够啊!一个班挤了八九十个学生,就那么大面积,连讲台上都摆成课桌了。就这样,今年升学率一高,又要多出来好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教师们都住在后院吗?那房子挤在中间那么狭小,都怎么住的啊?”赵慎三问。
“有什么法子啊?都跟教育局打了无数次报告了,想从老城区挪出去再建一个校园,连教职工家属楼一起盖了,可是教育局一直不管,我们也只好凑合了。就我家也在后面住的,儿子结婚都没地方,没法子住到人家媳妇儿家去了,唉!**总说我替亲家养大了一个儿子。”王校长苦笑着说道。
赵慎三又问道:“不是听说教育局准备出面建造新校区了吗?报告好像已经送到县政府了吧?如果批了的话,一切就都能改善了。”
谁知道赵慎三这句原本说了之后应该能引起王校长喜出望外的话之后,王校长的脸上却更加苦涩了,皱着眉头摇摇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支吾了半晌才艰难的说道:“呃……赵书记,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房子紧张一点也罢了,无非是少招一些学生,也……也不是非得盖新校园的。”
这可就纳罕了!校园狭窄是不争的事实,教职工的住房环境更加是艰苦无比,可为什么王校长一开始还在哀叹新校园的手续批不下来,后来听说正在申报又宁愿不盖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呢?
赵慎三问道:“我听教育局的吴克涵同志讲,到时候建校园的资金可以让政府补贴一部分,教育局出一部分,剩下的你们一中筹措,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困难吧?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有顾虑的样子呢?”
“啊?吴局可没这么跟我们说啊?工程如果教育局承办招标原本就不靠谱,他们最后又拿走三整栋……呃……不是资金的问题赵书记,是……那个……唉!反正开学后我就不担任校长了,到时候您跟新校长谈吧。我是个教师,还是教学在行,当领导不行的。”王校长的情绪十分奇怪。
赵慎三越听越觉得蹊跷,联系到昨夜吴克涵贸然上门送钱的举动,他心里更觉得这件事必须管一管了。但看到王校长一副胆小怕事不愿意讲的模样,他也明白再追问下去就很是不合适了,就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你们有了安排,我也是随意走走随意问问,那就不掺合了。谢谢王校长了,跟您谈谈很长见识,那我们就告辞了。”
王校长看赵慎三如此轻易就不问了,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老实人又是个教书先生,就显得很抱歉,默默地把赵慎三一直送下楼又送出门,脸上一直很是难堪的样子。
赵慎三却也没有让他为难,一路上除了说一些闲聊的话,关于敏感的问题一字没提。
当三个人站在学校门外评论门口那条臭水沟的时候,王校长说道:“这条渠早年间是清水,现在变得污浊不堪,下完雨之后那恶臭的味道全学校都能闻到,真是该治理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从他们身后开进了一高的校门,他们背对着校门自然没看到玻璃后面,居然是吴局长那张惊愕的脸……
赵慎三告别了王校长就回县里去了,到办公室还沉着脸,半晌才对丽丽说道:“丽丽,我估计一高新校园的问题必然有猫腻,但很显然王校长有顾虑不敢说。你原本就跟王校长熟悉是吧?回头你以私人身份去找他了解一下,看他是不是受了谁的胁迫。这是一个一心一意扑在教育上的好同志,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人吃亏,我看一高的校长除了他,换了谁都未必好使。”
乔丽丽答应了,两人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丽丽接了之后就汇报道:“是刘县长,问您回来了没,她要过来商议事情。”
“告诉她我还要出去,如果是一高的事情改天再说。”赵慎三皱着眉头说道。
乔丽丽又打过去询问了,并按赵慎三的交代推辞了刘涵宇要过来的要求,还没挂呢就看到赵慎三已经站了起来自顾自出门走了,她只好赶紧拎着书记的小包追了出来。
赵慎三出门上车吩咐道:“去张寨。”车就一路往张寨乡开去了。
其实从离开王校长之后,赵慎三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是否好的政策被不好的负责人实施下去,就会出现不好的结果呢?
作为一个主要的基层干部,赵慎三这些年对于政策跟现状之间的关系早就领悟的无比的透彻。在他看来,党跟国家出台每一项政策,统统都是通过缜密的可行性调查,本着为民谋福利的角度拟定的,可是为什么会执行出多种效果呢?有的是好的,有的是没有用的,甚至还有副作用很大的,其关键就在于执行者的态度问题了。
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经是好经,却被歪和尚给念歪了!
就以一高盖新校区打比方吧,老校区狭窄破旧,盖新学校是绝对好的一项举措,可是为什么王校长宁肯继续住在那间连儿子结婚都不够用的屋子里也不愿意出面盖房呢?他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意思又代表着什么呢?显而易见,一定是被某一层的歪和尚把这个利国利民的好事情给办歪了!
赵慎三就有这点子魄力,他决不答应在他的统治下,能发生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情,所以才推脱了刘涵宇的商议准备详细了解后再决定。并因此联想到他用与奖金挂钩的法子让下面的同志去推行放弃种粮改栽银杏树,如果下面推行中有什么行为偏差的话,岂不是又把好好的事情给办坏了?所以他就带着这种不安想去视察一个乡镇,看看这件事的可行性到底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