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这根刺就扎的他难受。
就像是活堆在他面前,老朱不干完了,心里头难受。
王布犁慢悠悠的从二楼下来,更是让满头大汗的卢位心里直打鼓。
这位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何楼上的高官,也要召见他?
卢位想不明白,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便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跑到一旁去寻他的上官,准备坦白交代。
王贯众等人见王布犁安然无恙的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王老弟,有什么事吗?”宋典史颇为关心的道:“我差点就差人去请吴知县了。”
“无妨,不过是了解些情况,毕竟我像是找茬坐在那里帮大家伙出气来着。”
听完王布犁的话,里长等人自是连连称赞王布犁,为乡邻们出头。
方才在外面也打听到了,那两个钞库吏员,确实是另外给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反正他们换钱也都是朝廷的钱,换了也就过去了。
王贯众知道真相,自是闭口不言此事,招呼大家一同回家去,免得在此地拥挤。
换完新钞,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王布犁则是在思考着自己的言行。
有些下意识的言行,是没法子骗过别人的。
难不成我在太子面前表现的十分镇定,并没有上演他虎躯一震,我纳头便拜的戏码。
所以让他觉得我不正常?
同时也让他感觉出来,我并不想当太子党的想法?
不行。
我对老四的需求感不能如此强烈,下一次还得再表演表演才行。
对于大明朝地位最稳如泰山的太子,我的表现过于平淡,很难不会让他起疑心的。
不妥不妥,自己将来也能上演身在曹营心在汉呐。
王布犁认为自己的演技还得再修炼修炼,对于朱标要拉扯一二。
就在他思考间,便有好事者的乡邻道:
“前面有热闹看。”
乌拉拉,一大群人便迅速围过去。
“秀才公,你快来瞧一瞧,他这写着什么,我不识字啊。”
乡邻在大声呼喊着。
另一个则说:“那小姑娘头上插草标,她爹又在这,定然是卖身葬母之类的悲惨之事。”
待到王布犁哥俩被让开道路,往里瞧着。
“本人乃是原宝钞提举司提举曾秉正,京城大,居不易,我平日里本就生计艰难,虽然每日都有宝钞过手,但我不敢贪污一张宝钞。
如今被罢官贫不能归乡,只能暂且将女儿卖掉来筹集反乡的路费,此乃无奈之举,待到我回乡之后筹集钱财,定会将女儿赎回来。”
听着王贯众念完之后,众人惊诧不已。
这可是个官哎。
他竟然落魄到了卖女儿来筹集路费的悲惨地步!
“秀才公,这提举是个几品官?”
王贯众看向自己的弟弟,他不清楚。
“正四品。”
王布犁回了一句。
大哥对于这个部门并不了解,是老朱为了发行宝钞新设立的。
“我滴乖乖,正四品的官都没钱回乡咧?”
“京官老爷们平日里威风凛凛,难不成也跟咱们过一样的苦日子?”
“谁敢贪污啊?”
“陛下说过只要贪污六十两,就剥皮萱草,我在江宁县衙门口见过那官皮呢,皱皱巴巴怪吓人的。”
“这个老爷可真是清廉呐。”
“是啊是啊。”
周遭的百姓一阵议论,在他们的朴素认知当中,随便划拉一把宝钞,归乡的钱不就有了吗?
用得着混到卖亲生女儿的地步!
王布犁却觉得事情不对劲。
此人应该是因为宝钞的事情被罢免的。
可按照惯例而言,朝中许多正职都是被淮西人把控。
而且正四品的俸禄并不算低,他不应该没钱花。
最重要的那么多大小同乡,如何不会帮他一把?
就算是求求胡惟庸,他不会管吗?
王布犁猜测这是一场政治作秀,故意来将卖女儿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
他曾秉正绝不是因为贪污腐败,而被罢官回乡的。
或者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乡,想利用舆论把朱元璋架在火上烤,再给他个官做。
王布犁观察着曾秉正的演技,那份悲苦神色,没有尽管数次打磨是演不出来的。
还得是洪武朝当高官的这些老戏骨啊。
那感情极为充沛,说来就来。
“真可怜呐,是个好官。”
如此声音不绝于耳。
老百姓懂什么政治作秀?
自是愿意听人的一面之词,尤其是一个当过高官的落魄到要卖女儿筹集路费。
而且还是掌管大明宝钞的大官,他随便扣留点宝钞,也没有人会知道。
现在他贫苦到这个地步,还不值得咱们同情吗?
虽说奸猾百姓不在少数,但许多人还是心存善念的,纷纷赞扬着曾秉正是个好官。
清官呐。
希望能够把女儿卖给有钱人家,他们这些穷苦人也养不起“赔钱货”。
就算是想要买走当童养媳,可才四岁,岁数太小了,容易夭折不说,将来他要是在当官要回去,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王布犁觉得曾秉正的女儿,指定没有人敢轻易买走。
“大哥,我们叫乡邻走,这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事情。”
“嗯?”
王布犁低声说了一嘴:“此事怕是不简单,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你说的对。”
王贯众也认为堂堂四品官不可能没有钱的,他对着周遭高声道:
“乡邻们咱们快些回家,不要忘了身上揣着东西,密密麻麻挤在这里,小心被人摸了荷包也不知道,今天的苦就白受了。”
“对对对,咱们既然没钱买就不要围在这里,给想买的人让开地方,不能耽误曾姥爷回家。”
经过王布犁哥俩的提醒,在里长的催促下,大家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人人身上都揣着钱,万一被摸走了,上哪说理去?
就算抓住小偷,他把钱花了,只能扔进大牢里关着,你的钱找补不回来的。
一大帮看热闹的人又乌泱泱的走着,嘴里议论着曾秉正真是个好官呐。
咱们手里拿着的新宝钞,就有可能是他负责督造的。
王布犁却觉得曾秉正这个时机抓的好啊,昨天政策刚出来,今天他就在行用库不远处开始叫卖自己的亲闺女。
这他妈的不是故意给老朱上眼药,又是什么?
按照王布犁对老朱的理解,这种人绝对不可能如愿的。
想利用道德舆论绑架朱元璋,他根本就不在乎。
朱元璋对手底下的臣子可是使劲的重拳出击,老子给你们发俸禄,让你们管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一个个还他娘的不给咱好好干活,那你就别想好好活着了。
王布犁也不知道是谁给曾秉正出的“好主意”。
还是他自己个参考假钞案主谋杨馒卖亲儿子给老母亲治病,自己也要整一出这种戏码。
老朱对杨馒都没有表现出来从轻发落的意思,他曾秉正就觉得自己能行?
在洪武朝的高官平安落地,顺利返回乡里颐养天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王布犁觉得曾秉正是因为不死心回乡,就想当官,故而给他自己找死路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不管如何,走在路上的王布犁想的就是看热闹就好,顺便磨练一下自己的演技。
老朱如何处理此人,他倒是挺新奇的。
毕竟这场政治秀有点抽象,堪比崇祯筹钱,他老丈人在大街上卖家具!
唯一的区别是老朱不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