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吟儿会想,父亲若痴了疯了也好,也能忘记失路和被背叛的痛苦。
可是这样天真无邪的精神状态是以身体消瘦、重病纠缠为代价的,总是教她于心不忍,转头避泪,回问樊井:“樊大夫,何故曹王总不见好?一日三餐并不曾亏待……”
樊井还没答话,凌大杰就冷眼相对:“你试试失去自由还能胃口大开?”
吟儿忽然沉默,她何尝不想还他们自由,却不愿他们离去为敌,何况林阡说过要等他从山东回来帮他们握手言和……
“你是大夫?你行你治?”樊井抬杠第一次让吟儿觉得爽。
凌大杰面红耳赤退一边,嘟囔:“张元素、张从正都是名医,怎就不似你这般臭脾气。”
“主母,曹王和你前晚的情况类似,相当于是在一个否极的玄关,只要侥幸冲破了就能泰来。”樊井旁若无人,对吟儿解释说,“这也是我认为,内力比药剂更有用的原因。”
“也就是说,因为《松下卧》一脉相承,凤施主的内力会比我们更有用?”和尚问到了重点。
吟儿顿时找到存在感,回头睨了凌大杰一眼,见他刚好也在瞪着她,她不由得趾高气昂怼他:“凌大人,你有求于人,就这态度吗!”
“你……”凌大杰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凤箫吟,你越来越招人恨。”
“赢的人才招恨,输的,招怜惜。”她嘴不饶人,说话间就给曹王透入了几分气力,缓得一缓,追问樊井,“可以这样吗?一天给一些,循序渐进?”
樊井正待点头,凌大杰又忍不住讽刺:“好大方的反哺啊!换别人家的子女,怕是一下子就将气力全给,王爷也好得快些。”
“啊……”吟儿还没回过神来。
“你又懂了?倘若气力全给,少主如何是好?!就这么给,没错,大夫发话了。”樊井捋须,又帮吟儿反击。
凌大杰咋舌半晌,信息闭塞如他,在狱中一直不知吟儿有孕,虽说她已四个多月,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僵持片刻,悻悻回答:“恭喜盟主,双喜临门。”
“凌大人。”吟儿叹了口气,正色说,“为人女,当为父解难,为人妻,当为夫分忧,为人母,当为子遮风,为人主,当护佑万民。暮烟不孝,为三舍一,对父亲,能弥补多少,便弥补多少。”
“呵,人女?你配?!算了,懒得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凌大杰只恨自己不会《松下卧》,他最不想麻烦凤箫吟救王爷了。
吟儿难得一次觉得斗嘴毫无意思,遂出了万尺牢就给林阡写信,想从现在起铺垫舆论,用短刀谷之战金军的决死之心来说服川军,大致意思是曹王不能再留在短刀谷、以防周边军民频繁受害……毕竟舆论生根发芽需要时间,这样的话,也许林阡从山东回来帮父女俩重归于好的同期,父亲就可以通过林阡向金军发起的谈判而被对面金军割地赔款交换了……
然而,等不到林阡回来劝和,甚至还没等到林阡的回信,吟儿没想到林陌竟迫不及待、先发制人,由他林陌向宋军发起谈判要求无条件立即释放曹王……
他的说法恰好也是她想说的——若不放曹王,金军必破釜沉舟,鱼死网破,言出必行。
作为一个败寇,林陌怎敢以胜王的姿态,要求“无条件、立即释放”??
因为他的谈判对象就是谈判筹码——安丙!
罪证被烧毁了?安丙高枕无忧了?别天真了。烧得了物证,烧不了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