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送别张从正之前,因担心歹人对他不利,李君前给他稍作了易容,茵子则一直在旁抱着水赤练掉眼泪,自是舍不得她的张爷爷走。
张从正笑说,茵子乖,爷爷在济南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救,茵子这才撒开那只缠他衣袖的小手。离开前,张从正却因为不放心徐辕的缘故,赠给他一本最新的治病撮要,再三叮嘱他养心养身、多以食补。
徐辕在柳闻因搀扶下亲自送了一程,感谢之余也宽慰他说,术行一时,道传千古,攻邪理论终有一日能与您的仁心仁术一起流芳后世。
后面几程便都靠十三翼悄然护送,徐辕勉强伫立在制高点,直到看不见张从正了也始终不曾转身,柳闻因于是便随他一起远眺,脚下云来云往、自相竞逐,汹涌澎湃、蔚为壮观,竟形成了另类的“远影碧空尽,长江天际流”之感。
不过,徐辕眼中,这些云倒像是百舸争流,而他则如同在岸上袖手旁观,忽然间就发自肺腑地长叹一声……说不无奈,谁信?他可不想把重担全交给旁人,自己退居二线甚至拖后腿。
“徐辕哥哥……”柳闻因听到这声叹息,出于关心,难掩忧容。
但徐辕就是徐辕,当得了天骄也当得起伤病,除了亏欠外他没什么别的感觉,因此很快就消解了负面情绪,朝着柳闻因豁达一笑:“某人曾经说过,‘虎落平阳,从犬欺起’,我听他的。”
俗话说,鹰有时比鸡还飞得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像鹰那样高。柳闻因看到他这状态,顿然就放下心来,也是一笑,排解的话省略了许多:“那就好,休息几日,正巧到局外来看。”
“说得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找到个类似的军师职位,有事干了,徐辕只觉愈发舒畅。
这赋闲的日子实也忙碌,连日来,徐辕一直在后方指挥寨众们追查杨鞍、陈旭、江星衍的下落,除此之外,恢复身体,依照张从正所言修身养性、深化内功;柳闻因正巧也养伤,就始终陪伴在侧,给他排忧解难或做些小菜,偶尔携寒星枪同他过上几招。红袄寨的安内攘外,暂且交给了杨宋贤、李君前和落远空等人各司其职,初期倒也风平浪静,眼看快要共渡难关……
然而歹人们怎可能不兴风作浪,后患既然早就在,终究说发生就发生——
到六月廿二,陈旭、江星衍仍然杳无音讯,反倒是杨鞍噩耗频传,他随身携带的回旋刀,还有血肉和衣衫的碎片,渐次在山涧里被寨众发现,天塌不过如此,连杨宋贤都几乎放弃:“鞍哥怕是凶多吉少……”先前的那句“过两日就收网”,宛然成为徐辕和杨鞍永不可及的遗憾……
杨鞍九成已死,凶手众说纷纭,难免撼动红袄寨军心,扰乱杨宋贤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
雪上加霜的是,这边杨妙真还伤心欲绝着,角落里又传来一段并无根据的流言——红袄寨剧变当夜,楚风月曾轻骑简从,来过摩天岭宋军界内,很可能与盟军暗通款曲……
流言还只是莫须有的阶段,就有那么一成拥趸,悄然而然地疏离……果然李全只要“忍”和“等”就行,杨宋贤对李全打不起持久战!
而这种必然存在的“此消彼长”进展到廿三晚间、好不容易被杨宋贤阻得趋于停滞的关键时刻,当真有人在金军未曾打下来的摩天岭境内搜出楚风月的贴身佩饰,其实那并不能证明就是楚风月本人掉在彼处,更无法说明她那晚和徐辕私下见过串谋过,却给了宁可相信谣言的人们以最强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