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厚而温暖的胸膛瞬间将那些哽在她心间的针刺拔掉,前一刻她还觉得赵海的指责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而这一刻那些指责又似乎已轻如鸿毛,即便她受尽多少世人的误解和指责,她还有这样一个安稳而坚实的依靠。
终于,她哭出了声,泪水如决堤一般,瞬间汹涌,放声哭了很久很久。从出事以来,她来不及悲伤,就被当成贡品当成筹码进献给邻国。一路,她只筹谋着如何逃脱,逃脱之后,又不断筹谋着她的下一步。
一路走来,她已实在是精疲力尽……
很久之后,她的哭声才渐歇,慢慢地变成了轻微的抽泣。萧允晏轻声抚慰着她:“以前,父皇动不动就找太子的茬,我气不过要去理论。太子总是劝慰于我,他时常跟我说:清浊自甚,神灵明鉴。以前我不懂这话,今日反倒释怀了,哪怕这世上真无神明,但总有真正懂你的。你放心吧,有我在,他日青史上必不会对你有半分的歪曲。还有你的兄长们,日后我定会给他们正名。”
赫连漪点了点头,萧允晏道:“你先闭着眼睛睡一觉,等醒来,也许赵海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赫连漪闭上眼睛,她只想让自己睡去,睡梦里也许没有那些责骂,没有那些伤痛。
等赵海被押到的时候,天空已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赫连漪还没有醒来,这似乎是她自夏宫政变以来睡得最沉的一觉,外面的熙攘似乎跟她无关。
“赫连漪,你祸国殃民、恬不知耻。猪狗都尚有廉耻之心,而你竟不知廉耻为何物,你枉费先帝宠爱......”
“还不快堵上他的嘴。”萧允晏满眼的杀气。
“让他骂。”说话的人正是赫连漪,她边说着边将自己的脑袋支立起来。
“原来你早醒来了?”
赫连漪“嗯”了一声,又道:“就让他骂吧。”
“赫连漪,你杀了我吧。但就算杀了我,我赵海也是永垂青史,万古流芳。而你赫连漪,寡廉鲜耻、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跟萧允晏狼狈为奸,用尽鬼蜮伎俩来祸害忠臣,他日史书上你必将遗臭万年......”
赵海足足了骂了两刻钟,罗鸿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将他踢倒在地,对萧允晏道:“殿下,请容末将杀了他。”
萧允晏从马车里走出来,拿过赵海手中的剑递给赫连漪。
“漪儿,你还从没有杀过人吧?先拿他练练手。”
赫连漪拿过剑,一步一步走到赵海的面前,缓缓地将剑抵在他身上。
罗鸿见她迟迟不敢下手,道:“公主放心,我这剑削铁如泥,你只要刺进去,他准保一命呜呼。”
倒在地上的赵海,嘴里依然继续骂着:“早一刻让我去见先皇,去见列祖列宗吧。他们面前,我自会告诉他他最宠爱最看重的长女如今都做了什么。赫连漪,你最好祈愿你永生不死,这样你也不用为将来到阴曹地府面见祖宗而羞愧。”
赫连漪忽然扔下剑,“殿下,我不想让他死,我想让他好好活着,活到我赫连漪死的那一刻。”
这话一出,罗鸿哪里肯干,“公主,你这可不能开玩笑啊,你可知我们是费了多大劲才将他抓获的?我们死伤也不在少数。你不杀他,那我们的兄弟岂不都白死了?”
萧允晏眼里迸射着杀气,却又喝制罗鸿:“少废话。”
“殿下,你可真的不能被她魅惑而不分轻重了。”
萧允晏看着罗鹄,示意他将罗鸿拉走。偏偏罗鹄也是十分地认同罗鸿,站在那里不肯动。
罗鸿还是不肯罢休:“殿下,你不能为了美色,如此是非不分。你这样置那些死去的兄弟于何地?”
罗鹄终于开口:“殿下,我们跟翊王相比本来就落了下风,若是杀了赵海夺了安通几镇,也不过是勉强打了个平手,还望殿下再考虑。”
“不必考虑,本王自有本王的打算,你们听命就是。”
萧允晏见二人还是无动于衷,只得下令:“罗鸿、罗鹄,本王心中自有数,也自有分晓。那边有多少俘虏?”
“约莫三百。”
“留两个给他,其余带走。我们回凉城吧,这里交给阳安军处理。”
罗鹄顿觉不对,提醒道:“殿下,阳安军归翊王所管,若是传出我们将赵海放还的消息,那后果也许不是我们料想到的。”
“在你心目中六哥岂是小人?”
“殿下,此事我们不得不防啊。这二十万军权可是殿下心心念念的。”
“好了罗鹄,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你无需再多说,回凉城。”
罗氏兄弟无奈,但所幸安通军已经所剩无几,这城池也几乎算是囊括于手了,便也只得作罢。
赵海还是竭尽全力冲着赫连漪大喊:“现在就杀了我,若不然,他日再见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赫连漪走上前,对他道:“赵海,我不但今日会放过你,日后如再遇到还是会放过你。我要你活着,你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我究竟在做什么。我会让你后悔你今日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