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阿九,你也留下吧,你那边守不住的……”“盲炳”忽然在身后喊了一声。
“守不住也得守,长官没有命令弃阵……”阿九说完头也不回就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多傻啊!长官没有命令弃阵……“树叶”的喉咙哽住了,这样的兄弟这辈子能有几个?能够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把自己受重伤的弟兄一个个往后送,然后自己回到危危欲坠的阵地上……他回头看着在黑暗中摸索着的几个黑影,那是“菜头”他们在安置四十二号碉堡过来的弟兄――他们又何曾背弃过自己的弟兄?……那就死在这吧,和弟兄们一起!
“奇怪了,鬼子在干什么?怎么也不摸上来,也不强攻?”“盲炳”自言自语着,点起一根“树叶”带回来的日本烟,累得半死的“树叶”靠在他身边猛往嘴里灌着已经被落下的尘埃弄成稀泥糊一样的脏水。
“管他呢,上来就打,不上来大家就歇着……”“树叶”喝好了,一边吐出残留在嘴里的粗砂子一边回答着排长。
是啊,上来就打,不上来就歇着,想那么多干嘛?他们不过是一群大头兵,那些报纸上登载的在每一场战役中殉国或者幸存的数字中的“一”……
鬼子没有强攻,也没有摸上来偷袭,他们也在歇着,等待着;就在曹小民被“竹笋头”和“老窝”搀扶着上飞机飞往重庆的同一时间两条战列舰领着庞大的舰队已经开进了大亚湾的内海……
“根据观察哨的报告,日军的火力远超过我们的估计,这些碉堡估计在晚上就要失守……”张瑞贵指着地图道:“但是我们在饮马湖一带的埋伏始终没有等到敌人的迂回部队,所以我们还要守,一定要逼得他们分兵迂回……志芳,这趟你们上去还得死战、还得顶,一定要顶得鬼子够疼,不得不分兵迂回……”
“是,一定顶住!”面前一脸黑亮的营长站得像标杆一样,当年跟在自己身边脱光了向着桂军冲锋的那个娃娃兵已经长成彪形大汉了。张瑞贵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脱光了打,要是打败了就是个尸体,身份都辨不出;要想家人拿到抚恤,就一定要打胜,死了也要让弟兄们打胜!”
“老长官!我会的,鬼子不会发现我是个军官!”韩志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出去了……多少年了?自己是冲不动了,但是那支每逢死战脱光了冲锋的部队还在!这次,会打光吗?凶悍如张瑞贵,在韩志芳转身的一瞬间也不禁鼻子发酸,很酸!
“补充团的弟兄们,欢迎来到我的部队,我的部队冲锋时是这样冲的……”韩志芳一边说一边招招手让一个脱光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站到身边:“我们全部脱光了冲锋,怎么来这个世界的怎么去……知道为什么吗?”
补充团的那些官兵都看着这个黑黑的长官不说话,大家没来由就是一阵紧张。
“你们收过尸吧?怎样辨别身份?”韩志芳自问自答道:“看胸前的军标,对吧?我的部队全部脱光了打,死了,就认不出来身份了!没了身份,你死了也是失踪,家里人拿不到阵亡抚恤!……还有一种可能,把敌人赶跑了,你死了但你活着的弟兄认出你来,你的家里人有福了,嘿嘿……这就是我的军队!”
“现在,所有人向四周转一下,认好了你的弟兄,让你的弟兄认好了你!从现在起,你的性命、家人就交给了身边的弟兄,你身边弟兄的性命和他们的家人就交给了你!”韩志芳大吼一声:“我的部队,从我开始到炊事员、卫生兵,只要得到冲锋命令,全部脱光!”
“开火!”“通!通!通!”每一下都让大地震动,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嗡嗡声,炮弹离开炮口的那种特有的呱噪声像会同时把人的灵魂也吸走一般,中国炮兵的炮群开火了!
冒死爬进战场的侦察兵终于把日军登陆部队预备队的位置确认了,进入到下半夜,整天没有动作的国军大炮群开始把一天积蓄的能量全部用上。八门十五磅mk1速射野炮(76.2mm)和四门四点五英寸mkii速射榴弹炮(114.3mm)共十二门大炮一起把密集的弹雨泼洒向日军营地,瞬间掀起阵阵血肉横飞把日军正在休整的步兵炸得尸横遍野……
这些都是英国人在上一次大战中使用过的武器,它们的射程等技术元素都已经退化很多了,但是他们却依然是粤军独立炮兵团的支柱性武器!
“轰隆隆隆!……”澳淡公路碉堡群忽然全被烈火硝烟覆盖,日军舰队也开火了,包括那些一炮能把一片碉堡震塌的十六寸巨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