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排长后,就要负责去做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杀死那些不可能活下去,也没能力自杀的伤员;因为要节省子弹,只好用刺刀,一刀刀把自己的弟兄送走……祖爷爷通过回忆录告诉了他该怎样做,但是曹小民浑身都在发抖!
他在四行仓射杀过从火线上把他救回去的,他到了这个时空后的唯一一个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小喜鹊”,他以为自己已经过了杀自己人的一关;但他现在浑身都在发抖,他要一口气杀掉接近四十个伤兵,四十个自己的弟兄,用刀!
“你们出去吧……”曹小民忽然在士兵们转身出去后无力地坐倒。他知道越快动手越能减轻伤员们的痛苦,但是他真的下不了手!祖爷爷每次执行这样的任务,都会流着眼泪;但是他甚至不能哭,因为眼泪滴在伤员们的身上也会给他们带来最后的痛楚!
就这样看着他们痛苦地自动死去吗?通道里有的伤员已经在痛楚中死掉了……用自己的手去提早结束他们的痛苦吗?那都是自己的弟兄!
这里抽搐着的每一个人背后也许都有着一段故事,每一个人身上都附着一份牵挂,要自己亲手去了结这样的一段故事,这样的一份牵挂用最悲掺的结局……发抖的手拔出了刺刀,对准了第一个伤员的心脏,但却迟迟不能捅下去!
要是“酒鬼”在这里就好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曹小民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酒鬼”在那一大堆鬼子尸体间,那样柔和地劝慰那些被残害的女性的样子。也许“酒鬼”就是干过这样摧毁了人性但却不得不干的事情才成为那样的冷血杀手的吧,也许“酒鬼”的本质比我还软弱……
“嗬!~嗬!……”一连串的急喘,忽然曹小民面前的伤员剧烈地抽动了几下,不动了……他是幸福的,他终于解脱了;但是其他人呢?难道让他们自己慢慢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吗?万一他们还要挣扎很久呢?……
“轰隆!”忽然一声巨响,曹小民被震得再次坐倒,鬼子又开始进攻了,时间无多了!
头顶上的灰尘洒下来,在昏黄的马灯照射下曳曳扬扬落在伤员们的身上,伤员们竟然集体地开始抽搐!
“豁!”鲜血溅到了曹小民的嘴脸上,带着一种腥咸的味道;那种属于死亡专有的酸味忽然充斥了通道。“豁!”“豁!”“豁!”……
鬼子又开始进攻了,因为曹小民他们出现,鬼子错误地以为燃烧弹对守军的打击效果不好,他们决定放弃对城楼继续火攻;曹小民他们比较“幸运”,他们只承受鬼子的大口径重炮打击……
轰隆!轰隆!……一发发炮弹落在城楼上,把原本已经被炸塌掉的御敌搂残砾炸得到处飞溅。扬尘迅速覆盖了城楼;防炮通道和掩体里的人一个个耳朵都嗡嗡作响发疼,只能趴伏在地上张开嘴巴忍受着五脏的翻江搅海和满脑子的晕头转向……
曹小民却好像对这一切没反应一样,他只是呆呆地带着溅满一头脸的血傻傻地站了起来,耳鸣或者眩晕对他似乎真的没影响,他居然转身在剧震中蹒跚着向着通道外走去……
哗!一把碎砖石在通道口经过几次的折射,打在曹小民身上,依然巨大的冲击力把曹小民撞倒在地,浑身火辣辣的新旧伤带来的钻心蚀骨的痛楚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也许自己也会成为那样不得不由自己的弟兄代为送上路的伤员,也许自己还将送更多的弟兄上路;但是无论如何还要坚持,因为煤炭港、因为下关码头、因为整个长江边上还有那么多的老百姓!
也许最终全部战死了他们还是无法挽救那些老百姓的命运,但他们还得坚持,还得坚守,只要活着就得守下去!有种坚守,靠的不是武器,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