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沉默中的爆发

（……日本人最喜欢把被俘的国民党军拉到老百姓面前或者被俘士兵所在的部队阵地前砍头，有时他们会在大家面前生生把被俘的战士一刀刀肢解；他们以为这样的暴行可以震慑老百姓，可以吓坏其他的部队，但他们错了，我们看完后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宁可粉身碎骨，决不当俘虏！……摘自《祖爷爷的抗战日记》）

二十九号这一天上午的战斗让租界里的老百姓看得太揪心了：不远处的四行仓全被烈焰、扬尘和烟雾笼罩着，他们看不到往日英姿飒爽的国民党军战士还击，他们看不到那些悍不畏死的最后战士的拼搏，他们只看见日本人一味的放炮，大仓库已经危危欲坠……

日本人切断了租界和四行仓的联系后，他们忽发奇想想到了一招：你们不是让我们顾忌租界不敢开火吗？现在看你们敢不敢向租界开火！小鬼子竟然利用起了租界来，他们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拉到了租界边界之前离四行仓东墙一百来米的地方直射！

这就是曹小民看到东墙一边被轰得像炼狱般的原因，日本鬼子竟然在租界的警戒沙包前边列起了阵地，没有掩体的阵地！

在确认国民党军不敢向租界开火后，接近中午的时候鬼子停止了另外三个方向的进攻，仅仅在租界这一方有一发没一发地偶然打出几炮。

也许是希望看到国民党军会奋起反击，也许是为了见烈士们的最后一面，租界靠近四行仓一线的上海市民越来越多，竟有超过三万人之众。而此时苏州河南岸也来了数万上海市民，他们竟是被鬼子有组织押来当观众的！

“好啊！没想到我谢晋元一个团长殉国，竟有近十万人送行！”谢晋元在射击口看完东南两边的观众群，不禁大笑起来：“本来我还怕自己死不了准备了炸药准备炸了这仓库的，后来炸鬼子把炸药用光了，没想到日本人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炮弹，痛快！”

“咱们刚才就是因为不敢向租界开火所以打得那么苦？……”曹小民是在鬼子基本停火后才看到另一边的情况，发现竟有几百名鬼子毫无遮拦地站在租界防线边上，指手划脚哈哈大笑。

“有什么办法？！难道为了几百个鬼子就向租界开枪吗？就算我们不顾国际影响，还有几万老百姓在那了！”谢晋元很无奈，经过上午一战四行仓里已经没有不带伤的战士了，他自己的左肩和额角都受了枪伤，本身也危危欲坠……

“要是我当这个团长，肯定命令向租界开火……”曹小民忿忿不平，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等吃过午饭，我估计鬼子会把剩下几个方向上的火炮都拉到这边来，只要一两次齐射，仓库就完了……”

他看见谢晋元竟然闭着眼睛在那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他那句“我当这个团长……”的大逆不道。谢晋元应该是撑不住了，曹小民想。他自己受过额角的枪伤，那可不是普通擦伤流点血那么简单，通常子弹的冲击波会同时对大脑造成震荡，他知道那是一种又晕又疼的感觉，明明稳住了，但只要一晃动又开始一阵阵天旋地转袭来。

谢晋元是无法指挥了，他仅仅是硬撑着个样子让士兵们放心罢了……曹小民想到这，再看看同样受伤多处已经昏睡过去的杨瑞符、邓英和唐棣……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吗？

……日本人最喜欢把被俘的国民党军拉到老百姓面前或者被俘士兵所在的部队阵地前砍头，有时他们会在大家面前生生把被俘的战士一刀刀肢解；他们以为这样的暴行可以震慑老百姓，可以吓坏其他的部队，但他们错了，我们看完后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宁可粉身碎骨，决不当俘虏！……曹小民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祖爷爷的抗战回忆中那些被日本人拿来虐杀给同胞看以宣示淫威的对象了。很显然这次日本人是要把鼓舞着全上海、全中国的士气的四行孤军当着全上海人民的面用最残暴和凌辱性的方式杀死。

日本人是要利用租界把他们一炮一炮轰倒，他们甚至强迫上海市民来看，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得逞！？曹小民不甘，他虽然有着求死的念头，但他不甘被日本人这样当着同胞的面慢慢蹂躏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