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无心夺魁,索性放任自己发呆。
看着其余女郎专心模样,谢蘅芜暗觉好笑。
她并不想要这所谓的珍奇花卉凤垂露,除了引人注目以外,没有一点实际的好处。
或许引人注目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对她可不是。
非但如此,因是所谓百年珍奇,还得费心费力照看它,稍有差池,便会被拿去做文章,什么不祥之名都会安到头上来。
可谓吃力不讨好。
虽不解崔太后为何要安排这样一出,但谢蘅芜总觉得她会在最后把那梅树给了自己。
若真是这样……干脆就随便写点什么好了。
谢蘅芜垂目盯着空白的纸面,蘸饱了墨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小团墨晕。
由于担心不管自己写什么都可能被崔太后寻着由头,谢蘅芜索性什么都没写。
若这样崔太后还敢给了自己,那这就太刻意了。
巧巧是最先落笔,亦是最先停笔的。她看向四周,正好与谢蘅芜对视上。
谢蘅芜私心并不算讨厌她,便冲她笑了笑。
美人一笑如云破月明,衬得四周都黯淡了许多。巧巧一怔,莫名红了脸,有些慌乱地避过视线。
方才没仔细看,这么一瞧,这谢美人……还真是好看呀……
谢蘅芜将她反应收入眼底,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方才也是她最明显地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果然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姑娘。比起崔露秾来,还差上一些。
至于那金玉步摇的,大概与崔露秾关系最为亲近,再是剩下几位还不曾多说过什么,尚且看不出来。
女郎们纷纷停了笔,崔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来将写了诗的纸笺一一收起。
轮到谢蘅芜时,嬷嬷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先是以为谢蘅芜将写了诗的那一面压在下头,便将纸翻过来,怎知另一边也是一片雪白,至多是右上角多了几个墨点。
嬷嬷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迟疑询问:“美人当真写完了吗,不如再……考虑考虑?”
谢蘅芜摇一摇头,笑得坦然:“其他娘子都停了笔,我怎好独自再写,岂不坏了规矩?嬷嬷收去吧,我这样,便是写完了。”
嬷嬷眉头皱了皱,很是不解的收过她的白纸,一并交给崔太后复命。
嬷嬷将谢蘅芜的那一份放在了最下面,谢蘅芜看清了她的小动作,没有在意。
崔太后看得很快,一边还要点评上一二句。她面上得体的笑容在看到最后一张时明显顿在了唇边。
与嬷嬷一样,崔太后也将纸翻过面,却什么都没瞧见。
崔露秾的位子并看不清上头情形,只见崔太后面色怪异,沉默良久,她便问道:“姑姑,可是美人写了什么好句子,也让我等开开眼啊。”
崔太后凤眸轻眯,良久才缓缓:“美人为何不落一字?”
众女皆一怔,或惊讶或嘲笑,数道目光又一次纷纷看向她。
崔露秾掩口,惊道:“怎会?美人方才不是说略通诗艺吗?就是不算精到,也该能写出一二来。”
戴着金玉步摇的女郎接话,哂道:“是啊,既是太后娘娘下旨,合该写出点什么来。可……什么都没有,岂不是藐视太后娘娘吗?”
她声音渐轻,因崔露秾瞪视过来:“胡说什么,美人怎会藐视姑姑,定是美人一时没有想明白罢了,再给美人一些时间就好。”
崔太后的面色在两人一唱一和中逐渐沉下。
谢蘅芜颇有耐心地等她们演完,听崔太后声音微冷:“蘅芜,你有话要说吗?”
谢蘅芜起身,与崔太后郑重行过一礼,柔和声音不急不缓:“回禀太后娘娘,妾身并非藐视娘娘,去也是当真无话可写。”
崔太后抬眉:“哦?”
“如太后娘娘所言,凤垂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花,如此奇花,若以寻常字句书写,恐污了它的光辉。”
“妾身自知诗艺粗陋,这才没有落笔,”
有贵女轻笑:“美人也太小心了,就是作得不好,太后娘娘心慈,又怎会责备美人呢?”
谢蘅芜无视她语中讥嘲,温声道:“娘子说得极是,可就是太后娘娘大度不介怀,我心中也是有愧。何况这等奇花,还是与各位娘子更加相配,我便不献丑了。”
她将话说得如此谨小慎微,倒让人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反显得她们咄咄逼人。
崔露秾向崔太后投去一眼,后者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蘅芜先起来吧,作不了便作不了,哀家不会怪罪你的。”
谢蘅芜轻声谢恩,很是麻利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这花是没法安排到拾翠宫了。
崔太后心中可惜,随意点了一位贵女的名字,便是巧巧。
巧巧喜不自胜,连连谢恩,周围贵女纷纷贺喜,目中却若有若无地流露出妒忌来。
巧巧未尝没有察觉,但她或许正享受被众人羡慕妒忌。
谢蘅芜一如最初那般静静坐在一旁,低目抚着自己袖上银线织出的精巧暗纹。
素白指尖将袖口纹样勾勒过一遍,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抬起头,正瞧见崔露秾望向她来。
一旁的热闹与崔露秾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屏障,她亦静静坐着,眸中若深湖,平静外表下是万丈深渊。
谢蘅芜与她对望过几息,忽抬唇,勾出挑衅笑意。
目光相接处,似有火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