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舟眯一眯眼,手中笔一顿,吸饱墨汁的毫尖在纸上留下一大团黑色的墨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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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明月高悬,天气又晴,明亮的月光将周围星光都比了下去。
饶是怕冷的谢蘅芜都没窝在殿里,而是裹得厚厚的站在院中仰着头看月亮。
萧言舟走进庭中时,就看见谢蘅芜背对着他将头抬得高高的,戴在头顶的披风兜帽将落未落,月光为周遭毛领镀上一圈柔和的银边。
萧言舟无端想起从前在围猎场上见过的月下小狐狸。
他抬手轻轻一拂,一道劲风扫过,正好将她兜帽吹落。
谢蘅芜只觉头顶一凉,低头时又瞥见一旁的梨落像是在憋笑,便回肩望去,看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萧言舟。
“陛下?”
她眼睛一亮,似是欣喜。
萧言舟静静打量她,视线在其眼睛上停留许久。
已然不红了……
“嗯。”萧言舟将手背到身后,仿佛方才作乱的人并非是他,“你在做什么?”
谢蘅芜弯眸:“自然是在看月亮了。陛下,今日的月亮特别大,不是吗?”
萧言舟这才看了眼天空。
的确,今日这轮月大得有些异常,像是会掉下来一般。
谢蘅芜敛裙走到他跟前,轻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事寻妾身?”
这可是萧言舟第一次在晚上来拾翠宫寻她。
萧言舟低咳一声,道:“陪朕去走走。”
大概是来这里有段时间了,面对萧言舟有些奇怪的要求,她都已经不感到奇怪了。
谢蘅芜不疑有他,吩咐梨落换个更烫些的手炉来,这才跟在萧言舟身后出了拾翠宫。
狭长宫道上,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谢蘅芜走在萧言舟身后几步之遥,悄悄回过头去瞧。
映在地上的二人身影像是在并肩同行,谢蘅芜偏一偏头,地上的影子也偏头,像是倚靠在了萧言舟肩上。
谢蘅芜回眸,看了前方的萧言舟一眼。
他说出来走走,便好像真的就是走一走,连一句话都不说。
见萧言舟没有发觉,谢蘅芜稍微胆大了些。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影子也抬起手,随后往萧言舟的影子头上弹了一下。
谢蘅芜无声咧嘴笑了笑,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步子。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她才缓缓抬头看向萧言舟。
后者似笑非笑瞧着她,也不知发现了有多久了。
被抓个现行的谢蘅芜咳了一声,掩饰道:“手炉太烫了,妾身让它透透风。”
萧言舟没应,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上移,将她的手掌裹住。
谢蘅芜冰凉的掌心无不在说明她刚才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话。
她适时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萧言舟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捏了捏她的手,松开了她。
谢蘅芜蜷一蜷手,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掌心。
紧张之余,她四下瞧了瞧,两边宫灯昏昏照亮,这里并不是她来过的地方。
“太后找你了?”萧言舟语调平平,似乎就是随口一问。
谢蘅芜知道这事肯定会被萧言舟知道,也不奇怪他会问起。
“是啊,太后娘娘说宫里来了戏班子,请我过去看呢。”
谢蘅芜莞尔,月光下,她笑意柔和,像是一朵带露绽放的芙蕖。
萧言舟仔细观察过,没发现她神情中有一点不自然之处。
他摩挲着指上玉戒,沉声:“什么戏?”
谢蘅芜一顿,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说实话。
也不知萧言舟的眼线是否能深入寿安宫里……如果可以,若是她说了谎,萧言舟一定会发觉。
可若是没有,那她如实说出,岂不是会惹萧言舟怀疑吗。
崔太后选的这出戏可真是又直白又隐晦。
虽说在别苑的时候他们……还能同床共枕,但谢蘅芜认为二人关系还完完全全没到能彻底信任的地步。
他不过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罢了。
她最终没敢冒险,含糊其辞道:“我也说不上名,大概是民间流行的戏吧,还挺新奇热闹的,太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
萧言舟挑眉:“什么内容?”
谢蘅芜像是回想了一番,才说道:“……和那些话本里写的没什么差别,妾身还以为只有年轻的女郎喜欢看这些,没想到太后娘娘也喜欢。”
“话本?”萧言舟反问了一句。
不知怎的,谢蘅芜听出一点紧张的情绪。
“是啊。”她笑了笑,往前几步到了萧言舟身边,“陛下没有听说过吗?这东西在南梁还挺盛行的,妾身交好的贵女都会看一些。”
她想着萧言舟日日操劳政事,说不定还真没听说过,还很是详细地说了说这些话本会讲的故事。
萧言舟盯着她抿了抿唇,暗想自己先前的那些法子会不会已经被她察觉了。
“……说起这个。”谢蘅芜回过头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情人般亲密,她轻笑,“陛下,月下漫步,还真是很像话本里的情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