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屋子人硬生生地站到了后半夜。
到后半夜的时候,温宁身上的高温退了一些,人也安静下来。
除了偶尔叫一两声言言,算是安静的睡到了中午。
醒过来的时候,温宁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瞬间被惊恐攫住,惊慌极了,摸索着床,声音都在颤抖,“小叔?小叔!”
陆晏辞在旁边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宁宁,我在这里,别怕。”
温宁松了一下口气,坐在床上,手紧紧的抓着陆晏辞的胳膊,声音带着恐慌,“小叔,我看不到东西了。“
陆晏辞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理到耳朵后面,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缓,“你能听到我说话?”
温宁点点头,眼里一点焦距也没有,神情很是慌乱,“可我看不到,小叔,我看不到……”
陆晏辞抚了抚她的脑袋安慰她,又把手移到她背上轻拍着,“没关系的,最多两三天就好了,医生说你这是选择性失明,很快能恢复。”
温宁紧紧的拽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显得很不稳定。
“真的是只要两天吗?”
陆晏辞反握住她柔软的手,发现她手心里汗津津的,只得耐心的哄她,“最多两三天,你心情平和点,说不定晚上就能看到了。”
温宁不说话了,但是细细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很快打湿了鬓角的细碎头发。
陆晏辞看着她这样子,知道她很紧张,拿了纸巾给她细细的擦了,一边擦一边对张华说,“把温着的小米粥拿过来。"
温宁低声道:“我不想吃。”
陆晏辞耐心的哄着,“宁宁乖,吃一点才会好得快。”
温宁一只手偷偷的勾住陆晏辞的衣袖,一只手撑在床上,垂着脑袋,“不想吃,不好吃。”
陆晏辞接过装着粥的小盅子,拿了勺子喂给她,“乖,吃一点,这粥里加了你喜欢的百合,玉白色的,很好看。”
温宁手顿了一下,小声道:“真的很好看吗?”
陆宴辞语气非常肯定,“我保证好看。”
小东西吃东西越来越挑了,做的食物稍微卖相有一点不好,就不肯吃,他只是想把她养皮实一点,怎么越养越娇气了?
温宁勉强吃了两三勺,然后便不再张口。
陆晏辞慢慢的哄着,但无论怎么样,她就是不肯张口,后来连话也不说了。
他只得把粥放下,声音冷沉,“不吃东西是恢复不了的,你想一直看不到东西吗?”
温宁身子颤了一下,脸有些发白,“小叔,我真的吃不下。”
停了一下,她小声的道:“那个晴子小姐,她脑袋上有个洞……”
胃里突然又翻涌起来了,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脸色越发的苍白,细细的汗又冒了出来。
陆晏辞握着她的手,一边拿纸巾给她擦汗,一边低缓的道:“宁宁别怕,那只是个意外。”
温宁声音有些抖,“小叔,会有警察来找我吗?”
陆晏辞捏了捏她软软的手,低低的道:“会,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南风集团几百人的法务团队也是你的后盾,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温宁不说话了,可是身子还是有些颤。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的道:“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不知道她会死……”
陆晏辞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发,一边低缓的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温宁小声的道:“她说,喜欢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她抬起脑袋,眼神没有焦距的望向陆晏辞,“小叔,我以后会不会是她的下场?”
陆晏辞手僵住了,然后缓缓落下,捏住温宁细小的下巴,“温宁,你想说什么?”
声音有些冷,带着警告的味道。
温宁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手摸索着,揪住了他的衣服,“小叔,你要走了吗?”
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又有些发颤。
她仰着脑袋,汗湿的细小头发贴在白嫩嫩的脸上,显得很幼嫩,黑漆漆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带着没有焦距的茫然,一副看起来很好欺负又很可怜的样子。
陆晏辞本来是有些动怒的,但她现在这样子,让他心又软了一半。
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走。”
温宁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可是你生气了。”
陆晏辞无奈的把她重新抱回怀里,“知道我生气还要说那种话?”
温宁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似乎放心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陆晏辞的电话响了,他刚起身要接,温宁马上坐起来,没有焦距的眸子望向他,“小叔,你要走了吗?”
陆晏辞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发现是陆国华打来的,他安抚性的摸了摸温宁的头发,声音低沉,“乖,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温宁看不到他,但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他有事儿,只得松开了他,小声的道:“小叔,你快点回来。”
陆晏辞拍了拍她手背,拿着电话出了房间。
时间过得仿佛很慢,又仿佛很快,温宁一个人坐在孤独的空间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目睹了母亲自杀的惨相,她突然就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她经历了世界上最孤独的黑暗。
不过,那时候有那么一双温柔的手,一直牵着她,不让她摔倒,不让人欺负她。
可是,现在,那双手不在了,只剩下她在这孤独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她摸索着,四处找着,想要找到那双手,可是怎么找得到?
周言死了,死在了保护她的路上。
她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轻轻的叫了声“言言”。
没有人回应。
是的,周言不在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怎么可能回应她。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涌出来,沾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