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月末,季余音和邵飞扬一起散步,她担心他口渴,买饮料的时候让他在原地等着,等她出来就看到很多人围着他,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断抓着人问:“余音呢?你有没有见到余音?”
“余音,我的余音去哪儿了?”
……
她拿着饮料,站在人群外围,然后背转身体流泪,等泪流的差不多了,她快步走向声音沙哑,慌乱无助的邵飞扬身边,“飞扬,我在这里。”
他仓惶回头,见是她,良久不说话,他开始往前走,可能是要回家,但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他一定是忘了,就率先走到前面,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他在她后面沉默的跟着,快到家的时候,熟悉的车辆从她和邵飞扬身边呼啸驶过去,那一刻,她分明在车里看到了莫颜。
莫颜,莫颜,她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而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番话。
开了家门,她关门的时候,邵飞扬忽然从身后紧紧的抱着她,那么重的力道好像要把她深深镶嵌到身体里面一样。
他艰涩的说:“余音,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她转身,勾住他的脖子,语声哽咽:“不忘,我们都不忘。”
那年七月初,学校放假,邵飞扬住院复查的时候,季余音在医院守着他,直到他入睡,才回家准备拿两件换洗衣服去医院。那天夜里天空下着雨,但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很清凉,发丝尽是雨水显得有些狼狈。
没有打车,因为医院离别墅区很近,拐个路口就到了。
身上已经淋湿,索性也不避雨了,她走的很慢,车辆从她身边驶过,溅了她一身雨水,她站在那里宛如落汤鸡一般,用狼狈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惨状。
那辆车是叶赫的,车灯晃眼,她看到了莫颜和他。
车没停,她伸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污水,想笑,但是心却往下沉去,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刀狠狠的刺在她的心上。
她咬着唇,甚至咬出鲜血都不自知,唯恐有哭意流泻而出。
回到家里,叶赫家里的灯在亮着,她却没有心力去想莫颜是不是也在里面,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任由温水浸没她的身体……
当天晚上,季余音收拾了她和邵飞扬的行李,第二天早上,她和他一起坐上了飞往a国的飞机。
三万英尺高空之上,她靠在邵飞扬肩上,声音里有一种千帆过尽的平静感:“飞扬,我们的记忆在a国,我带你一起去重温我们的故事。”
回到家里,她对所有担心她的人淡淡微笑,她拥抱父母,拥抱兄长,然后她说:“我没事。”
她真的没事,她和邵飞扬一起去曾经的学校,一起散步,晚上依偎在他的怀里跟他复述白天经历的事情,然后第二天清晨,她唤他起床。
那个暑假,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和他呆在一起,他们坐在落霞山的台阶上,他和她嚼口香糖吃,比谁吹得大。
他忘了很多事情,却在吃饭的时候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然后放在她面前:“余音,吃饭。”
她笑中带泪,抱着他,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飞扬,飞扬……”
七月末,有一天经过陶艺室,他忽然说:“我记得这里。”
她心一颤,其实怀疑居多,因为他的记忆真的变得很差。
他想了想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间陶艺室里面,你说我手很好看,还让我笑一个,对不对?”
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毛孔瑟缩在一起,他忘了特种兵战友,忘了他身上的战功伤痕,却惟独记得他们初见时她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余音,你教教我,我做个杯子送给你。”
邵飞扬已经很难模仿学习新事物了,可那天还是很认真的跟她一起做了一对杯子,她做的杯子很直,给他的。他做的杯子如期所料杯身弯曲,但她看了却紧紧的握着杯子说:“我很喜欢。”
那时候她在笑,他也在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好比湖水一般,经不起风蚀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