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是很吃亏的,如果不去看清现实的话以后的路会很难走,这次根治欠薪专项活动就是个锻炼你的机会,放心去干吧,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王磊一番话激起了张晓京的豪情壮志,是啊,他从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办公室,一直在副局长身边工作,看惯了那些酒囊饭袋的丑态,没几个人能真正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儿。
王磊是个实干派,是真真正正想把欠薪这颗毒瘤连根拔起的,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张晓京不要有后顾之忧,大胆的放手去干,等同于古代皇帝赐给大臣尚方宝剑。
回到家后,张晓京心情既忐忑又紧张,坐在书桌前整理材料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王局长说的没错,他从小是被村里的拾荒老头带大的,毕业参加工作后每个月都要给收养他的老人打一部分生活费,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别看工作很体面,私下也是一地鸡毛。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这次加入根治欠薪工作小组就是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张晓京暗想,办公室里不缺写材料的好手,王磊为什么偏偏相中自己?更多的是他能给领导提供情绪价值,让领导体验到做领导的快乐。
可抛去局长这层关系,其他科室的科长和主任未必看得起张晓京这个高级服务员。
这次如果能做出成绩,王局长在晋升局长时就有了更多筹码,而张晓京和领导又是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等领导晋升后他的地位还不是随着水涨船高,迟早解决副科乃至正科的问题。
做不好,职位原地踏步是小事,搞不好还会引起领导的轻视,从此不再重用。
手里攥着千头万绪,但是针眼只能穿过一条,张晓京对工作该如何展开有些犯难,想了想,他鬼使神差的给李璐打了个电话。
“你好璐姐,这么晚没打扰你休息吧。”
“你好晓京,怎么了你说,我在跑步。”
电话对面的李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张晓京说“是这样的璐姐,王局长让我参与根治欠薪工作,但您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坐在办公室写材料,缺乏有关工作经验,您能给我提点建议吗?”
“深入基层,到群众中间去!”
“深入基层?您的意思是?”
李璐大喊道“没错,深入,一定要深入,忘记自己是公务员,和群众站到一起,先这样吧晓京,等我忙完给你回话。”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留下张晓京独自沉思。
李璐的话简短却又有几分道理,有的公仆意识淡薄、对群众感情淡漠,就是因为无法和群众产生共鸣,老百姓来办事的时候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工资都是百姓交的税。
张晓京看到日历上明天正好是周六,眼前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
凌晨五点的街头,薄雾笼罩,张晓京驾车来到高新区外环路,把车随便扔到一个车位上。
他穿着大学时期军训穿的迷彩服,脚下踩着一双绿色解放鞋,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胡子也不刮,乍一看像个流浪汉。
这里素有马路人力市场的美誉,聚着几十口子从乡下来的民工,大多是五六十岁的年纪,正抄手缩脖哈着白气等着被老板带走,旁边还有摆摊卖劳保用具的,从工装到手套一应俱全。
张晓京穿着一套迷彩服混在一群农民工中也不显得违和,唯一破绽在于别人都是皮肤粗糙,手上布满老茧和冻疮,一看就是长期从事体力工作的。
他却白白嫩嫩,像个会所里的男模。
张晓京拆开一盒烟散了一圈,很快和众人打成一片,得知他们大都是从北河县出来的,一大早起就骑着电动车跑来市里揽活,到晚上下班再骑车晃回去。
北河县民风彪悍,近几年由于城市建设化流失了大量本地人口,稍微有点本事的都南下闯荡了。
留在老家的都是一些老幼妇孺,老一辈人都能吃苦,在家闲不住,都一窝蜂跑到城里工地上打工,相州市这些项目上百分之二十的工人都出自北河。
他正和几个工人扯皮聊天,一辆五菱宏光风驰电掣而来,停好车后从副驾上跳下来一个戴安全帽的车轴汉子,声如洪钟道“零工一天一百三,日结,能干的跟我走!”
“我去我去!”
民工们乌泱泱一群人往前拱,那场面比小时候在农村抢大锅饭还壮观,直接把张晓京挤到了一边。
好在他身高挺拔,在一众上了岁数的民工中如鹤立鸡群,那包工头挑中了他,还有几个稍显年轻的中年人一起上了面包车。
狭窄逼仄的车厢里塞了能有十来号人,后排被放倒,堆放着电钻、切割机等家伙事,这要是被交警查到一逮一个准儿。
面包车载着工人驶离,车厢内的人都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是低着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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