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洪武三十三年七月十五,经过一个月的整治,庙堂之上风气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官员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正六品的税务司主事金察身上。
他们的目光透露着冰冷,自然也被奉天殿金台的朱棣所见。
朱棣侧目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朱高煦,那目光好像在说:“你这把火把他们烧的不轻。”
只是对于朱棣和群臣的目光,朱高煦却懒得理会。
自朱棣登基以来,他倒是没有反人类的像朱元璋一样,一天要开三次朝,而是在朱高煦的建议下,将早朝时间改为辰时,一天一朝。
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人觉得不好,毕竟朱元璋时期的政策,实在有太多反人类的地方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朱元璋一样,每天工作八个时辰以上,持续三百六十五天,并且还能一口气活到七十一。
别说群臣,就连朱高煦都不觉得自己能保持老朱那样的高强度工作,活到他那个年纪。
“今日朝议,乃是为了百官俸禄而谈。”
朱棣坐在金台,声音发出后,群臣收回目光,纷纷认真聆听圣音。
“前朝时,俸禄多有折钞之举,俺虽……”
“咳咳!”听到朱棣的话,朱高煦轻声咳嗽以提醒他这是朝会。
“咳咳,朕虽宣布重归洪武旧制,但这折钞之举还是作罢。”
“陛下圣明!!”听到工资能实打实发下来,群臣立马就山呼万岁了起来。
见状,朱棣也继续开口说道:“近日,贡生叶宗行上疏黄浦江泛滥,致使沿海水田屡遭江水侵犯。”
“朕听闻此事,心中难安,今遣派工部尚书黄福赴苏松治水,所需钱粮,户部一应供给。”
“陛下圣明!”听到朱棣要对黄浦江动手,江东六府的官员也纷纷作揖高唱圣明。
太湖下游古有三江排水入海,其中东江由于唐末修筑的捍海塘堰,致使许多出海水道被捺断。
到了如今,苏州、松江府一带常因黄浦江、吴淞江水道壅塞而大水成灾。
前几日,一名叫做叶宗行的诸生上疏朝廷,建议在吴淞江上游开夏驾浦入刘家港以分水势,放弃下游故道。
再开浚县东北的范家浜,接通黄浦,汇并吴淞江以增强水势,冲泻入海。
这个建议被朱棣采纳,如今搬到了庙堂上来说,不仅可以缓和朱高煦和江东六府官员的关系,也能趁机宣扬一波他身为皇帝的功绩,可谓一箭双雕。
对于他的心思,在他将此话脱口而出后,群臣便都了解到了。
这段时间江东六府的文臣被东宫折磨不轻,正如朱高煦所说的一样,他们之中没几个人是屁股干净的。
在洪武年间时他们尚且不敢做的太过分,可建文年间他们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趁着朱棣给台阶,他们刚好接下,避免继续闹下去。
见状,朱高煦也将目光投向了金察,一只手隐晦摸到了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陛下,臣户部税务司主事金察,有事启奏!”
金察每日上朝都在看着朱高煦的举动,眼看朱高煦示意,他也持着笏板走出。
此举让群臣的心立马吊了起来,朱棣见状也颔首:“上前奏事!”
闻言,金察走上前来,同时作揖开口道:
“税务司查税已有两个半月,如今应天、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松江等六府田亩税务已经清查完毕,其中涉事官员三百九十四人,里长粮长涉事一千四百二十七人,欺瞒朝廷,积欠赋税之人四千六百二十七户。”
朱高煦从没准备一口气把江东六府官员得罪到死,因此金察每日回到税务司做的事情,就是清点每日税务司查出之人数量。
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等待朱高煦示意,准备随时结束对江东六府的清查。
朱高煦之所以没准备一口气吃下江东六府,原因还是他手中的官员数量还不足。
如今他手中有七千六百余名基层官员,但都是他利用建文年间‘举荐制’举荐的,这群人的底蕴如果去参加科举,根本考不过江南士子。
正因如此,这七千六百人都是从九品的官员,只能在山东、辽东和渤海、大宁等地和税务司任职。
依靠税务司三千官员,他已经对江东六府打击了一次,但仅凭三千官员和三万渤海兵马,他却根本丈量不完六府田亩,所以才会用“举报”这种手段。
现在江东六府的人服软,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耕地、罪犯和江东六府的官缺,这就足够了。
“这群人积欠赋税几何?隐报田亩多少?”
朱棣看着金察开口,当即也问出自己的好奇。
对此,金察不假思索的回应道:“积欠赋税七十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七石三斗四斤,隐报田亩四十七万一千九百七十九亩三分。”
“此案涉事之人,合计六千六百四十八人,按照《大明律》,理应牵连父母妻子等本宗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七人,请陛下定夺……”
隐报田亩,滥用职权,这放在《大明律》里肯定要流放,这是毋庸置疑的。
面对这样的惩罚,朱棣看了一眼朱高煦:“太子,你以为如何?”
他这一句话,庙堂之上身份江东六府的官员便纷纷隐晦看向了朱高煦。
对此,朱高煦则是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以为新朝刚刚成立,不应大动干戈。”
“因此对于这五万余人,可以将其迁徙往四川行都司,改建昌卫为四川建昌府,让他们在当地教化下山的归化啰啰与西番人。”
朱高煦倒是没有再把这五万人一股脑发配云南和广西,但依旧发往了四川。
眼下的四川包括了后世的贵州、重庆,可人口却只有一百五十万人不到。
这次迁移五万多人过去,对四川来说也是不小的助力了,更别说这五万人迁徙的地方还是建昌这种地方。
得亏受到朱高煦的影响,朱元璋和朱允炆已经在建昌动手了五六年,不然以这个地方曾经的风评,它或许还不如云南。
正因为朱元璋和朱允炆已经在这里布局五六年,加上当地有金银铜矿,并且还有瞿能坐镇,因此它现在的治安还算不错,江东六府的官员虽然脸色依旧铁青,但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担心东宫怀着想把这群人搞死的想法发配到边塞,那样这群人就真玩完了。
现在发配到建昌,大不了安家之后多支持一下,在当地兴文教来科举,一旦科举成功,即可想办法将亲族脱罪。
他们的想法,正是朱高煦所需要的。
“刑部,建文佞臣之亲眷移民如何?”
朱棣想到了那三十多万建文佞臣,不免开口询问。
闻言,刑部尚书雒佥走出作揖:“回陛下,三十六万建文佞臣及其亲族,已经交押六军都督府。”
“回陛下!”作为前军都督府都督、沈国公的王义闻言走出作揖。
“三十六万建文佞臣,已经由在京听操的渤海、北平等五千精骑和上直三万官军押往云南,眼下已经抵达江西南昌府境内。”
一个多月时间,走了六百多里路,这对于流配队伍来说已经算是比较慢了,不过这也是朱高煦交代的。
对于这三十六万七千余人,朱高煦可是宝贝的紧,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的都安全送抵云南。
有了他们的加入,云南的汉化进度能一下子推进上百年。
“陛下,臣礼部尚书李至刚有事启奏。”
刚刚讨论完建文佞臣,礼部尚书李至刚便走出作揖,声音在奉天殿高台上回响。
金台之上的朱棣见状,当下颔首:“奏!”
“今年年初,朝鲜王子内乱,权知国事李芳果事后上疏,请赐王位……”
李至刚说出了他走出的原因,无非就是东边的朝鲜国内乱罢了。
对于朝鲜的王子内乱,朱高煦并不清楚详情,不过他清楚一点,那就是现在的朝鲜并没有国王。
由于朱元璋很不待见李成桂,所以他给李成桂的称呼是“朝鲜权知国事”,而非‘朝鲜国王’。
原本的历史上,应该是今年年末朱允炆为了寻求外交安定,所以正式给予了朝鲜“国王”的称呼,等级是郡王,但可以僭越使用亲王衣冠。
不过,由于朱允炆被自己逼得提早完蛋,所以现在的朝鲜还顶着‘权知国事’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称号。
他们渴望大明承认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是朱允炆,现在说不定就承认了,但现在的人是朱棣和朱高煦。
“父亲。”朱高煦侧过身子,对金台上的朱棣作揖:
“臣以为,朝鲜无礼仪,又内乱不止,父子叔侄争抢主位,乱了伦理纲常,不应册封王位。”
“……”听着朱高煦的话,朱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讥讽自己。
好在朱棣也对朝鲜没什么好脸色,因此在朱高煦表态后,朱棣也回绝道:“朝鲜无伦理纲常,如何敢于奢求王位,此事驳回,不用再议。”
“臣领谕……”李至刚应下,脸色十分平淡,显然对于朱棣和朱高煦的态度并不觉得奇怪。
眼下毕竟是明初,而非晚明,朝鲜与大明的关系还不是单纯的父子关系,而是主人与狼的关系。
元代的铁岭至今还在朝鲜掌控之中,而对于这块地方,大明一直宣称是自己的领土。
老朱都没放弃的东西,朱棣和朱高煦自然不会放弃。
可想要朝鲜乖乖吐出这块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对于如何整治朝鲜,父子二人各有心思。
“近来内廷逃走了一些宦官,礼部派人给朝鲜送去消息,让他们送五百阉人入内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