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驾!”
洪武二十九年正月末,在南方已经开始享受春和日丽之时,漠东的草原上却不同寻常,暴雪纷飞。
漫天风雪在草原上肆虐飞扬,使得许多经不住刺骨寒风的军民躲在屋里,坐在火炉旁取暖。
在这样恶劣的季节和天气里,十余名塘骑裹着布面甲与棉甲,冒着暴雪在大明王朝北疆的辽河以北巡逻。
尽管他们的脸上到处是冻疮,却依旧咬着牙在这冰天雪地中巡逻,没有偷奸耍滑。
“头,我感觉这几天暖和多了,估计再过几天这雪就停下了!”
风雪中,一名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塘骑对前方的小旗官哟呵,在他呦呵之余,那名小旗官也没有分神,而是目光如炬的探查着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
“头,您别光顾着看,咱们都看了一年多了,这北虏也没敢来南边啊……”
那话痨的塘骑絮叨个不停,身旁人却已经习惯了,没人与他说话。
越过积雪的丘陵,不多时他们出现在了一处空旷的草原上。
“东边!”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名塘骑喊叫着,策马往东边冲去。
其余反应过来的明军纷纷策马追去,不多时就追上了那名塘骑。
那塘骑翻身下马,从雪地里抓出一个残缺的木质车轮。
当那车轮出现的时候,所有塘骑不假思索的调转马头对外,生怕遭遇埋伏。
小旗官翻身下马将那残缺地只剩三分之一的车轮接过,眉头紧皱“这是车辐,看摸样是不久前才断裂在此的,北边的兀良哈应该是派哨骑南下了。
“这事情,得赶紧禀告王百户!”
不敢耽搁,小旗官翻身上马,当即带着一旗塘骑策马南下。
几个时辰后,他们带着车辐返回了百户所的军堡,而见到车辐的百户官也当即派人将消息送往南边。
车辐与消息被明军一层层的传递,至两日后的正午,车辐与消息被成功送抵大宁城。
“殿下,卜都指挥使求……”
“殿下,卜万冒犯了!”
大宁城宁王府存心殿内,当一名属官慌张跑入殿中对主位所坐之人作揖,不等他说完,殿外就传来了一道大嗓门。
只是几个呼吸,一个身穿长膝窄袖内实红胖袄的武官就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些横肉,胡须十分茂盛,年纪五旬上下。
如此一个一眼便能看出是武将的人,便是时任大宁都指挥使的卜万,而他前来寻找的人,便是当下的宁王朱权。
面对卜万的失礼,坐在上首位看书的朱权没有动怒,而是缓缓起身从位置上走下。
朱权生得一张清秀脸,身材虽然没有朱棣、朱高煦这两父子夸张,但好歹也有五尺五,放在寻常人中也算得上高大。
他自幼聪明好学,加上善骑射,性子冷静,因此被朱元璋派到了大宁就藩,负责抵御兀良哈三部。
“发生何事了?”
朱权性子冷静,他清楚卜万平日里不是鲁莽的人,因此沉着脸色询问。
没有让他失望,卜万也作揖道“全宁卫北边的塘骑发现了车辐,而且是坏了没多久,恐怕是兀良哈的那些贼人在前段日子南下来刺探军情所遗落的。”
卜万说话间,两个气喘吁吁的兵卒也抱着一个损坏严重的车辐走进了存心殿中。
朱权见状瞳孔紧缩,上前仔细观察了车辐断裂的痕迹。
在得出与卜万同样的判断后,他立马看向卜万,脸色凝重“这事情必须立马告诉四哥和陛下,我现在就去写信,你好好备边,需要的时候,我可以调三护卫归你调遣。”
“谢殿下开明!”听到朱权的话,卜万咧嘴一笑,满意的抬手作揖。
二人寒暄几句,便各自离散。
朱权返回位置手书两份一份送往了北平的燕王府,一份送往了南京。
这两封信最先送抵的自然是距离近的北平府,不过信件送达时,朱棣正在开平卫备边,因此接到这封信的是徐氏。
燕府没有权力调北平兵马前往大宁,因此徐氏一边通知朱棣返回北平,一边手书两份,分别往大宁和南京送去。
二月初六,历经数日奔波,来自燕府与宁府的两封信先后送抵武英殿。
【近者骑兵巡塞见有脱辐遗于道上,疑胡兵往来恐有寇边之患】
【近十七弟手书,言全宁边塞有脱辐遗于道上,疑胡兵恐有寇边之患】
两份手书,内容相差不大,这让得到信件的朱元璋不由抚了抚白须。
他的动作,牵动着武英殿内所有人的人心,不管是朱允炆还是朱济熺、朱高炽,他们三人都在从朱元璋的举动中学习。
没有沉默太久,朱元璋拿着这两封信,对送信而来的都督府武官说道
“胡人多奸,常示弱于人,引我大军深入,此季节不当大军南下,因此必为设伏引诱之举。”
“告诉宁王,暂时不要理会他们。”
“另外让燕王和辽王各选北平、辽东精卒壮马驰援大宁,抵达大宁后与宁王会师,燕王节制辽东、大宁、北平三都司兵马,在全宁卫集结兵马,沿辽河南北巡边。”
“若是遭遇胡兵,不用自我束缚,让燕王率兵掩击。”
“其次,令渤海王复筑肇州城,再迁移民户一千前往肇州城戍边,以监视兀良哈诸部动向。”
“另外,敕令老五,令世子有炖率河南都司精锐骁骑往北平塞口而去,代替燕王巡逻北平边塞。”
“晋王那边,让他带兵前往东胜筑城,这次的事情他就不用参与了……”
朱元璋的一席话,让朱允炆心里一紧。
让朱棣节制三都司兵马,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大了,毕竟三都司兵马相加几近三十万。
显然,自家爷爷准备让自己的那个四叔为北方备边。
相比较下,周世子朱有燉和渤海王朱高煦的事情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爷爷,高煦那边兵马不足,让他筑城会不会……”
朱允炆还在作想,朱高炽却担心的起身作揖。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朱元璋便摆摆手“听闻他手下有军马一千余匹,女真扈从两千人。”
“算上之前调去吉林的一千军户,以及这次调过去的一千军户,他手里也起码有五千人了,你不用担心他。”
朱元璋说出了他所掌握的最新情报,其中甚至连朱高煦手中有一千军马和两千女真扈从的消息都被老朱所熟知,若是朱高煦听到老朱的这话,恐怕已经汗流浃背了。
“五千?”朱允炆瞳孔一缩,显然他没能料到朱高煦就藩一年就能拉起五千人的队伍。
“嗯,五千……”朱元璋似乎是有意在告诉朱允炆,不过在告诉之后,他又笑道
“这渤海郡王府毕竟领一护卫,虽说我大明一卫从数千人到上万人不等,但这渤海的吉林卫却实力增长最快。”
“这样吧,令宗人府和都督府规制渤海郡王护卫,止步余六千户所,不得再增多。”
六千户所,也就是六千人,尽管在规制上,朱高煦还能发展一千人,但谁都能看出,老朱是在限制朱高煦的实力。
显然,朱高煦的兵力增长有些过快了,就连他都不得不在依仗他稳定关外的同时加以限制。
见老朱这么说,朱允炆虽然还有些琢磨不准,但他并没有继续与自家爷爷深究下去。
“也只是六千人罢了……”朱允炆呢喃着,将心思放到了手头的政务上。
对于他来说,朱棣即便节制三都司,却也只是暂时的,只要确定了兀良哈没有南下的打算,亦或者驱赶了兀良哈南下的部落,那该收回的兵权一样要收回。
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久,关于兀良哈哨骑出现在全宁卫北边的事情也在老朱宣布后开始传开,与之传开的还有朱棣节制三都司的事情。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朱高煦的吉林卫并不在朱棣节制的范围内。
因此,在消息传回北平,风尘仆仆的朱棣也不由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愣了愣。
“俺不能节制俺家老二?”
一身罩袍的朱棣看着眼前为他分析局势的姚广孝,脸上的肤色比起去年却是黑了更多,显然在开平卫吃了不少苦。
“圣旨上,确实没有您可以节制殿下的消息。”
姚广孝将手中的圣旨双手呈出,错过了传旨太监的朱棣见状抢来圣旨,一目十行的将其看完。
他抓着字眼,指着辽东都司道“老和尚,你看看这,俺可以节制辽东都司,怎么节制不了老二?”
“殿下……”听到朱棣的话,存心殿内站在他身后的张玉忍不住道
“去年我们去开平的时候,陛下就下过旨意,渤海王府与亲王府无异,吉林卫则是渤海王府的护卫。”
“您能节制辽东都司,可渤海王府不归辽东都司管啊……”
张玉感叹朱棣贵人多忘事,朱棣却抓了抓自己的大胡子。
就在张玉和姚广孝以为朱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不想他一脸懊恼“坏了,这小子和俺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