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灯火通明,官吏来来往往,至少摆出尽心尽责的模样。
而真正想要破案的三人,再度挑着灯笼,来到后花园,站在假山下面,看着郡王的尸体。
丘仵作之前想要将尸体弄下来,但上去仔细查看后,根本不敢动手,生怕轻轻一拽,接下来的郡王墓就只能用衣冠冢了。
而此时他庆幸自己没有破坏尸体临死前的状态,给予公孙昭的推断一个强有力的证明:“凶手明明是在正堂大开杀戒,其余的豪奴和门客,也都是死在那边,唯独郡王的尸体被丢入花园,卡在假山内,我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如今看来,这果然是凶手有意为之!”
公孙昭举着火把,绕着假山一圈,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将郡王的尸体勾勒得更加恐怖:“你们看这个死法,是不是像是藏在石壁中,动弹不得的凄惨处境?”
丘仵作对于尸体毫无惧意,再经过提醒,仔细观摩后,连连点头:“确实很像,真没想到啊,尸体摆出这副模样,是无忧洞对于自身的隐喻……”
李彦微微点头:“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只是猜测的佐证,所幸这个猜测,符合了我们之前做出的判断。”
公孙昭精神振奋:“不错,这场案子有诸多矛盾点,凶手既残忍又克制,对待郡王、豪奴和门客痛下杀手,却又不对无辜的姬妾下仆下手,就像是一场为了复仇而来的杀戮……”
“但实际上,这正是凶手的目的,他要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一场针对永阳郡王的复仇,从而找到替死的无辜者顶罪,知道招安事情的人,则清楚这是无忧洞发出的最为严厉的警告。”
“无忧洞恶贯满盈,招安这样的势力,任谁都要背上被万民痛骂的恶名,所以推行者肯定也有顾虑。”
“而无忧洞的丐首发现了对方的拖延,却是等不下去了。”
“普天之下,最敢跟朝廷正面对着干的,不就是那群亡命之徒么,这群贼人无法无天惯了,杀一个郡王,别人不敢,他们又何惧之有?”
“这场凶杀案明明白白地告诉知情人,无忧洞的人如果出不来,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那汴京城上的高官,也要面临缝合进山壁里的恐惧,尤其是那个力主招安之人!”
“至于此法的后患,出来后是否要面临清算,恐怕那位丐首也顾不上了,无忧洞之人逞凶斗狠,无恶不作,即便是要上来,也是这般决绝……”
对于公孙昭的逻辑推理,丘仵作虽然已经见过许多回,但想到距离案件发生还不足一日,就已经有了如此突破性的进展,还是由衷地道:“三郎高见!”
李彦也赞道:“严丝合缝,面面俱到,那么如果这个动机成立,力主招安的高官,会是永嘉郡王吗?”
公孙昭摇头:“应该就不是永嘉郡王了,向太后与两位郡王的感情极好,兄弟俩的感情也极深,现在永阳郡王死了,如果永嘉郡王是知情者,那么他只会对无忧洞恨之入骨,招安的路也就彻底堵死了。”
丘仵作再看了看凄惨的尸体:“那之前还误解他们了,没想到这郡王反倒是无辜的……”
公孙昭冷声道:“他并不无辜,正因为这位郡王的豪奴与无忧洞早有勾结,自己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麾下为恶,在这个过程中,无忧洞对于永阳郡王府上的情况也会加以了解,最终才会将其选为目标。”
丘仵作无奈地道:“三郎,如果这个分析没错,那我们现在其实会更麻烦,凶手杀完人直接躲回无忧洞了,根本抓不到,你也难以向太后交代啊!”
公孙昭对于揭开谜题的兴奋劲过去,闻言也不禁沉默下来。
李彦接着道:“查明真相和抓住凶手之间,往往隔了一条鸿沟。”
公孙昭被触动心思,长长叹息道:“我在无忧洞身上,吃的亏已经太多了,多少凶犯被洞内恶徒接应,逃入里面,逍遥法外……”
“而别的事情,我觉得都有希望,唯独那个鬼地方,一代代人想要清理,一代代人最终都选择放弃……”
“招安是根本没用的,现在里面的贼子就算全出来,只要无忧洞的那些洞穴和地道留下,用不了多久,又会聚集出一批新的恶贼,然后再出来伤害汴京的百姓,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消灭他们!”
李彦道:“就跟中原王朝面对草原外敌一样,昔日大唐灭东西突厥,何等威风,结果还是死灰复燃,只要土地存在,一批又一批的人都会迁徙过去,不存在一劳永逸的事情,但该御敌的时候要御敌,该杀贼的时候更是要杀贼!”
公孙昭深吸一口气道:“如果这个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凶手应该已经躲入了无忧洞内,我们查案的目标,就应该放在找出与无忧洞勾结的高官上。”
“找到这个人,让太后和官家严惩之,同时利用这个高官,诱骗无忧洞的丐首出来,将贼首除去,此案方可了结!”
丘仵作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但很难啊……朝中到底是哪位高官,敢冒大不韪与无忧洞勾结呢?”